昏暗的灯光下，森鸥外一身白大褂，他单手托着腮看着面前据理力争的少女，年幼的孩子总是残留着一些不曾被生活磨砺的天真。
随着幸村一念的质问，他这个时候才把目光移到了坐在书架旁边，那个无动于衷的少年。
好吧，或许太宰君是个例外。
他在过于早的时候洞悉的人的本质，少年在虚无的精神世界待久了，总是会惹出一些令常人不一样的特质。
“太宰，你难道同意森先生说的话吗？”
幸村一念深谙太宰治的脾性，并没有计较对方的漫不经心，只是又再次追问了一句。
少年这个时候才撩开眼皮，他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很明显幸村一念那些话没有在他的心间留下痕迹。
“一念酱，你不觉得森先生的提议很有趣吗？”
“如果他们怀疑我的话，如我所愿一枪崩了我，那么我才是会真心实意地去感谢森先生的计划。”
“子弹的速度和力量，会很完美地实现我无痛死亡的努力吧？”
年少的太宰治还没有褪去婴儿肥，他一边说，反而是提起了一些精神，捧着脸唇边带着梦幻的笑意。
幸村一念幽幽看着太宰治的作死发言。
“如果弹头恰好击穿了动脉，在心脏泵血83.3毫升/秒的强大压力下，血液可以喷射到10米以外的地方。如果是在房间里，清理现场则变得很麻烦，你要洗净墙壁、家具和天花板上所有的血迹和被弹头带出的一些脏器残渣。”
少年顺着幸村一念的话展开了联想，一想到那个肮脏的场景嘴边的笑容逐渐僵硬。
幸村一念却好似没看到一样，她往后一倒，特意在这间小小诊所添置的躺椅轻巧地接住了她的身躯，她悠哉地温柔开口。
“如果是打在头上，创口将更为可怕，它将掀飞你1/3的头盖骨！”
少年鸢色眸子里失去了生气，他怨念地看着打破他美好想象的少女，撇着嘴嗤之以鼻。
“一念酱，你说得好像很了解一样，还在上学的美少女看起来也不是表面上那么乖嘛～”
幸村一念闭上了嘴。
她去看森鸥外，果然她的监护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却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算计。
“…还不是因为你们总是活跃在死亡边缘，我有特意研究你们的一百零八种可能的死法。以给自己做好坚强的心理准备。”
少女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后顶着那张漂亮的脸，面无表情地说着这句话。
森鸥外一下子就有种扶额的冲动。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一旦斗嘴，他就是他们池塘里那条被殃及的鱼！
“…不要这样说嘛！一念酱，我作为你和太宰君的监护人，肯定会保护你们哒～”
最后那句尾音刻意拖长，有一种卖萌可耻的事实。
幸村一念叹气。
她自然知道既然森鸥外确定想要太宰去做所谓的见证人，就是看中了少年聪明又不畏死的特质。
今天就是她说破了嘴皮子，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
她微微低垂眼睫毛，好似在思考。
少年却没有那么多纠结，他和幸村一念很熟悉，也知道对方一定会对森鸥外作出妥协。
他合上书本，浅浅地靠着书架。
鸢色的眸子里尽是冷漠和无机质的虚无。
“大人真是喜欢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啊。”
森鸥外看他，他却并不看森鸥外，反而是站起身看着躺椅上的幸村一念。
“走吗？你上次不是说有东西落在了我住的地方？”
借口。
幸村一念抬眸。
两个人四目相对。
幸村一念站起身，单手拿起背包扔到少年身上。
少年虽然一脸嫌弃，却并没有扔掉背包，只是斜斜地挎在肩上。
幸村一念离开前，对着监护人说出来了祝福。
“森先生，祝你成功吧。”
少男少女之间，那种隐秘地，又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的种子，似乎开始发芽了？
森鸥外摸了摸下巴，拿着钢笔划掉了病历本上，有关港口黑手党的那一行。
…
太宰治整个过程就好似看电影一样，静静地待在少年的躯体中，做着无法控制身体的旁观者。
他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少女跟在少年的身后。
尚且稚嫩温柔的少女，还没有后期的凶残模样。
也没有置身事外的冷漠。
就算是记忆中那不曾拥有过的对话，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他只是不曾记得，是记忆中的脸褪色变化，还是在他不曾注意到的角落。
一念的眼睛，看向他的目光，好似冬日里最温暖的一捧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