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能,相比起西元1613年才开创的罗曼诺夫王朝,明王朝是不是更加古老些?
显然克莉丝的言辞不合时宜,不过相较于颇为汗颜的周长风,范铭与章武山二人倒是极为淡定,仿佛压根没听到这话似的。
“咳咳!”周长风干咳了两下,试图调转话题避免尴尬。
他稍加思索,沉吟道:“我也觉得俄国不是你们的对手,只要你们认真对待,一定能战胜俄国的烂地元帅和寒冬将军。”
“当然,我们一定会吸取拿破仑的教训、参考欧战时的经验。”另一位德社外交官点头说道。
这时候,章武山看向了周长风,范铭也朝他使了使眼色。
他心领神会,提醒到:“不过还有一个要点,朝廷不希望直接与你们相接……这个缘由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距离产生美,远交而近攻。
意識形態迥异的势力与大明接壤?朝廷是万万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的。
如果沙俄真的被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那么正在与英美在南洋和太平洋斗智斗勇的大明还得分身认真戒备内陆方向。
保罗不假思索地答道:“国务委员会大致考虑过,在阿巴坎和哈萨克,由当地人民自建国家是完全可行的,我们认为这应该也符合他们的意愿。”
这下,没等周某人开口,章武山就率先说道:“立国治之绝非易事,独立出来的当地人如何能治理好广袤的土地和百姓?我觉着应该由本国指导、帮扶些时日,使之可以自主维持安定。”
言下之意等同于这两个用作缓冲区的地方小国必须由大明扶持建立,伱们德国人就不要插手了。
两位德社外交官对视了一眼,赞同道:“这很合理。”
这倒是很容易就达成一致了?
觥筹交错、谈笑间就决定了两地的命运,这个年代大国之间的交易与商谈就是这么的随意。
譬如说三八线由来的说法之一就是美军上校迪安-里斯克参照纬度线随手一画的。
虽然现在只是私下会谈,不代表官方态度,但既然德社外交官二人与大明代表在这方面的看法如此统一,最后的共识恐怕也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德社方面还有个目的并未达成,那就是弄清楚大明是否愿意“北上”,而这也是克莉丝与两位外交官的任务之一。
当沙俄的欧洲精华之地面临灭顶之灾时,鸡肋一般的远东地区还值得抽调兵力守卫吗?
显然很容易做出取舍,也就是说大明北进与否都不怎么重要,反正俄国人大概率会全力守卫自己的西部。
进,他们有可能会直接选择让步、割地,然后把兵力调往欧洲。
不进,他们也会把远东地区的兵力调往欧洲。
但德国人考虑的就是那小概率情况——如果俄国人脑子一根筋,就是要在远东地区留下相当数量的兵力顽抗明人进攻呢?
这样一来,倘若大明分身北上,德社方面相应的会轻松一些。
更进一步的说,如果能在一开始就解决掉盘踞于欧亚大陆的俄罗斯帝国,今后大战的局面就会好很多。
至少,德社不必再为石油和稀有金属资源而发愁。
但他们也存在隐忧,那就是在现如今▇▇▇几乎是人人喊打的,各大帝國主义都在想方设法围追堵截。
明人暂时愿意友善交流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且有着相同的对手,但如若横跨欧亚的帝国迅速垮台,明人会不会一转态度呢?
比较糟糕的情况是英美选择妥协,承认大明在亚洲的地位与利益,然后怂恿、合伙一起对付德社。
占据了大部分欧洲之后还拥有了俄国的庞大人口与一定量的工业,实在是太骇人了,必须全力打压阻止其“蔓延”!
虽然之前试了试,但是对面三人都泰然自若,全无反应。
克莉丝犹豫来犹豫去,感觉己方就算另择他法也无法旁敲侧击出结果。
算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在这方面,我们也不屑于隐瞒观点和意图!
于是她索性就直截发问了,“三位,我想问的是,贵国有没有考虑过在合适的时候展开对沙俄的进攻?这叫‘趁虚而入’吧,应该是很合理的。”
啧,没忍住吧?到底还是惦记着以东西两方夹击之势对付国土广阔的沙俄。
回想了一下朱泠婧的交代和内阁的商量结果,周长风盯着她那湛蓝的眸子正色道:“抱歉,并没有,也不合理。现在我们的主要精力都在南方,偏远的北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需要倾尽全力对付英美……”
这时候,范铭微微向侧边倾身,小声说了几个字。
周长风稍加停顿,补充道:“所以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态度已经表明,不存在什么求情、还价。
接下来的交谈就比较乏味了,基本就是围绕着“定期互通情报”和“稀有资源与技术交易”两方面商谈细则。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范铭提出了希望德社方面撤走在大明的全部間諜,只保留公使馆武官。
也就是撤走暗地里的情报人员,但明面上的可以留存。
“可以,但你们也得做同样的事,这样才对等。”保罗平静地答道。
但紧接着,拿着酒盏的克莉丝盯着其中宝石红的葡萄酒,微笑着说:“不过既然是隐秘人员,即使我们真的全部撤离了,你们愿意相信吗?至少,即使你们声称已经照做了,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开玩笑!即使是盟友也多少会留后手,何况现在盟友都算不上,哪有多少信任可言?
范铭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抚须笑道:“倒也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意义不大。”
接下来的晚宴虽然较为丰盛,但双方实际上都没多少心思来仔细品尝美味佳肴。
大家都在惦记着刚刚的交谈结果,在脑海中不断盘算着利弊得失,以及还有哪些可以讨价还价的细节。
如此一来,再好的菜肴都寡淡无味。
看似和谐的晚宴很快就告终了,相比起剩余大半的一碟碟菜肴,唯有葡萄酒被喝光了。
交谈时喝几口、思索时喝几口,周长风把夏筱诗的嘱咐忘的一干二净,整个人都有些醺醺然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得先去一趟紫禁城,等述职完毕才算完成了这桩任务。
由于乌云尚未散去,今晚的南京黑漆漆的。
天上的星辰全被遮挡,这是一个无月无星、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的夜。
地处紫禁城西南方向的同辉大酒店距离皇宫其实很近,驾车仅需几分钟而已。
顶着稀疏小雨的周长风穿过了乾清门,他本想着皇帝应该已经回她自己的居室休息了,可带路的侍从却还是将他领到了昭仁殿。
“嗯?”他抬手瞥了一眼手表,惊奇的问道:“这都七点多了,陛下还在这?”
姑娘边走边回:“这两日政务繁多,陛下她会多留一会儿。”
于是乎,等进了昭仁殿东次间,周长风就见到了一个在挑灯夜战的朱泠婧。
吊顶与台灯散发出的明亮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大窗户微开了一条缝,时有时无的秋日夜风吹拂而过,清凉得恰到好处。
周长风刚推开门、迈过门槛,看似在聚精会神在审视文件的朱泠婧就抬首看向了他,“如何?谈得怎么样?”
“基本上和预料的差不多,他们确实很关心咱们是否分兵北上。”
“本国可没那个闲暇。”朱泠婧伸手拿起边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然后抿了一口,“他们大抵能应付的过来。何况,若是应付不过来……也并非坏事。”
“的确,距离产生美。而且俄国如果改头换面,其实也挺棘手的。”
“真要是那般,即使舍弃一些,我们也得考虑尽早同英美中止对弈。”朱泠婧侧首看着他,“北方大患永远排在首位。”
汉时的匈奴、晋时的鲜卑、唐时的回鹘、宋时的女真……
古往今来,能对中國构成实质性威胁的潜在对手都来源于北方,地形地势也决定了从北向南扫平关内是最容易的。
这是朝野间的共识,鉴于历史教训,大明上下不可能对北方的俄国人放松警惕。
尽管现在的沙俄并不强大,但谁知道它是否会忽然中兴?亦或是政权更替以后支棱起来?
总而言之,大明现在只考虑与德社方面有限合作,核心在于以资源交易技术,达成互补之势。
晚上20:57,到了家门口的周长风才意识到自己在会面时完全将妻子的嘱咐抛之脑后了。
不过好像也没喝多少,而且现在过去了将近三个钟头,应该问题不大?
结果……
“啊!周克行!你肯定喝了很多!”
“没啊,就一点葡萄酒而已。”
“不要不要,我现在格外敏感,闻着可不舒服了,先生你今晚自己睡吧。”
小雨淅淅,雨打屋檐滴滴答答,对于周某人而言,这是形单影只的一夜。
次日,千里之外的抚远州。
清早,火红的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向大地投射出万丈光芒。
微亮的蓝灰色天空万里无云,璀璨的繁星尚未消退,西天的圆月黯淡无光,但还没完全落下。
在位于郊区的空军基地,竖二横一斜一共计四条跑道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飞机。
地勤人员在来回奔走着,加油车、引擎快速启动机、弹药运载车等等特种车辆也不断地往来于跑道和仓库之间。
几乎每一分钟都有蓝灰色涂装、机身侧面印着“巽卦”的战斗机和轰炸机起飞。
飞机的涂装并非一成不变的,灰绿色、墨绿色、蓝灰色、银灰色种种皆有,季节与地域气候决定了适合的涂装颜色和样式。
大明空军的机徽分为机翼与机身两种,前者是一组红色轮廓线的偏心圆,恰好组成抽象的“明”字样式。
后者则有过迭代,在至昌二十九年之前是红色的两朵祥云与纂刻体的“空”字,但由于比较复杂,无论是涂刷还是保养都比较繁琐,于是改为了八卦中的“巽卦”样式来作为机徽。
“喂!你小子准备好没?这回多留点心吧,再被打下来可就真成笑话咯!”
“这次要是掉下来,估摸着又是掉在敌境。几天时间掉俩回,要是再能侥幸逃回来,那真就是奇闻了。”
在二号跑道后边的待发区,赵绪武所属分队的四架三六式战斗机正缓缓驶向跑道,而他的战友们则在打趣着。
“扯什么淡!说了多少遍了,上次纯属倒霉。”赵绪武很不屑地摆了摆手,然后拽上了机舱盖。
此时此刻在抚远州空军机场上空,至少有十几架战斗机和轰炸机在盘旋——他们在等待集合和编队。
西北方向,一个二十多架轰炸机组成的编队正在远去。
崎岖坎坷的地形使得陆上的战场宽度与交战地域十分有限,可天空却不一样,帝国苍穹是辽阔无垠的!
“咻—咻—咻——”
此刻,塔台那儿接连凌空升起了好几发信号弹,两蓝一黄,示意这个分队的战斗机可以按计划起飞。
地面战斗已经几乎停止,前些天的迅猛攻势让明军第四十七步兵师消耗了过多的弹药,正在转运中的弹药大约还要一天工夫才能补齐,因此处于守势。
边境线对面的俄军则因为之前蒙受空袭而损失不小,同时又忌惮于明军的凌厉攻势,所以一连几天都在从早到晚地挖掘工事、构筑防线,摆明了原地固守的架势。
政治目的已然达成,又受限于客观原因,双方陆军都不再想大打出手。
但在天空中却又是另一回事,出了不小风头的大明空军的信心满满,将领们清楚外交谈判很快就会开始,所以希望在冲突落幕之前再打出一场漂亮仗。
鉴于此前占据制空权、基本上将对方限制于机场附近的狭小空域,这样不仅难以取得重大战果,还很容易被击落,落得“人机皆失”。
故而第十一驱逐机支队一转战术——放开压制,让出半边天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空战吧。
“时刻警惕,不准掉以轻心。”无线电中传来了领队的声音,“离前边的轰炸机群远些,再远二里吧。敌人上钩也不要高兴太早,保持队形,随我从右上方突击。”
这些天加紧换装新式无线电通讯设备,机械师们连夜调试,总算让第十一驱逐机支队的半数飞机拥有了良好的远程通话能力,飞行员们信心十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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