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叶忠全想在金陵多待着日子,最高兴的竟然是叶辰的外公安启山。
他不禁笑道:“叶老兄,你干脆就住在家里,家里还有空房间,住在一起咱们也能没事儿喝喝酒、叙叙旧、唠唠家常。”
叶忠全道:“安老弟,我就不住在家里了,太打扰,不如住到白金汉宫更方便,你要是想喝酒叙旧唠家常,我再随时过来,路途不算远,交通也方便。”
安启山还想劝他,叶辰则直接开口道:“爷爷,香榭丽这些半山别墅我之前都让老陈回购过来了,除了隔壁那套我偶尔会用之外,其他全都空着,我让洪五安排人给您准备一套出来,正好洪五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下,我让他过来照顾一下您的起居,如果您想住到市里,就让洪五直接送您过去。”
叶忠全笑着说道:“好好好,这样更方便!既然明天的发布会就在白金汉宫,那我今晚就住到白金汉宫去,等发布会结束之后再搬过来,这环境不错,比燕京清净多了,辰儿你让洪五帮我开个车就好,不用照顾我的起居,我现在身体状况很好,一个人住就可以。”
一旁的安启山不由问他:“叶老兄这次来金陵,怎么没带一两个孩子在身边照顾?”
叶忠全看了看叶辰,随后对安启山说道:“不怕说出来让诸位笑话,之前万龙殿杀上叶陵山的那次,叶家子嗣里,除了辰儿,没一个有骨气的,一个个尽是贪生怕死的孬种,后来辰儿收服了万破军,就让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住叶陵山给叶家老祖宗守孝去了。”
安启山惊掉下巴,脱口道:“全去了?”
“对。”叶忠全讪笑一声:“儿子、女儿、孙子,还有那些姓叶的外戚,都去了,除了女儿被辰儿特许照顾我在燕京的饮食起居之外,其他人没有辰儿的允许,三年内不得离开叶陵山。”
安启山瞪大眼睛,下意识的看了叶辰一眼,见叶辰满脸淡然,仿佛说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便又试探性的问叶忠全:“叶老兄,这么多人在叶陵山,叶家的业务应该会收到不小的影响吧?”
听到安启山的问题,叶忠全尴尬的笑道:“丢人就丢人在这里了,这帮人把业务交出来之后,就按辰儿的意思,都交给了专业的职业经理人负责,对这些职业经理人有严格的业绩考核以及奖惩标准,结果是原有的业务规模以及利润率反而不断上涨,成本也降低不少,别看那些职业经理人薪资也很高,但比起叶家给自己人的薪资福利,那是低得多了,等于是既降了本又增了效,所以那帮人在叶陵山待着也挺好。”
安启山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有些时候,对自己人也确实疏于管理和约束,这也是很多家族面临的顽疾。”
叶忠全笑道:“我后来也想明白了,自家人没这个能力,就让他们直接坐享其成就好,不必留在原本的岗位尸位素餐,而是把岗位让给有能力的人,而他们也只需要牺牲一部分的分红比例出来就好,如果有能力的人能把收入基数做的更高,他们不用做事,反而可以赚得更多。”
安启山点头赞同道:“这也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叶忠全微笑道:“我现在也看开了,叶家现在虽然还比不上安家这等规模,但也早已经让所有叶家人以及叶家的外戚、骨干实现了财务自由,他们手里的钱,只要好好打理,一辈子锦衣玉食不在话下,所以现在的叶家也不需要为他们背负任何过多的责任和负担。”
说着,他看向叶辰,非常认真的说道:“辰儿,今日叶家的所有资产,都是你将来对抗破清会的经费,你只管放手去干,即便哪天叶家资产消耗殆尽,也无需向任何人负责,更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
叶辰轻轻点了点头,虽说他现在不需要动用叶家的任何资源,但老爷子能这么说,他心里还是难免感动。
外公安启山也不由得感慨道:“辰儿,我的态度与你爷爷一样,安家的一切资源,也都任你取用调遣!”
一顿家宴,众人推杯换盏,两位打破多年隔阂的老人都愈发开心。
只是,有时话题会不由自主的聊到叶辰的父母,两位老人便又时长眼眶通红。
叶辰的心里是欣慰的,毕竟这意味着两家人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矛盾与间隙,父母生前感情一直非常好,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两位老人冰释前嫌,心中也一定为之喜悦。
酒足饭饱,叶忠全又与叶辰的外公外婆聊了许久,才有些抱歉的起身告辞。
叶辰找来洪五开车,先将叶忠全送到了白金汉宫,之后自己才回到家中。
明日的发布会定在下午,上午两位老人以及叶辰的三个舅舅,还要与度蜜月回来的贺远江夫妇碰面,梳理一下发布会的流程和发布内容纲要,以确保下午的发布会能够万无一失。
夜里,叶辰久久无法入睡,听着身边萧初然的呼吸频率平缓又安静,便知道她已经睡着。
而叶辰心里还在想着外婆跟自己说过的话。
虽说他还从未想过要个孩子,但外婆的话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血脉的传承,让他肩上无形中担负起了巨大且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有责任让父母留下的血脉继续传承下去。
人总是要死的,区别是有的人死了,身上从智人时代一直渊源流传下来的血脉就在他身上断了,但有的人,却将这血脉延续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现如今有八十亿人活着,就有八十亿条炙热滚烫的血脉,这其中一定有某一部分血脉可以一直延续几千几万年,甚至一直延续到人类灭绝的最后一刻,而也一定有某一部分血脉在秒针指向任何一格的时候消亡,或许是上一秒,或许是这一秒,也或许是下一秒。
叶辰无法保证自己的血脉将来能延续多久,但他意识到,总是要在某个阶段,把接力棒交出去,完成自己血脉向下一代的传承,人生本就是一场接力赛,当其他赛道的人都在传递接力棒的时候,默默跑完全程的那个,注定一生落寞。
想到这里,叶辰不禁耻笑起自己,过去的二十年,他脑子里想的全是替父母报仇,从未想过自己应当过什么样的生活,与萧初然结婚这些年,之前是在屌丝入赘的自卑和两人的相互尊重中坚持,之后是在隐瞒身份的愧疚和两人不变的尊重中持续。
这种持续,就像是一枚被发射到外太空的火箭,你不用管它,它就在太空中一直匀速飞行,不会转弯,也不会减速,平稳的如同死人那毫无起伏的心电图。
而叶辰也是在这一刻真的有了几分害怕。
他怕自己万一没能敌得过吴飞燕,被吴飞燕斩于马下,断了父母的血脉,该如何面对父母在天之灵?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转过身,看着旁边熟睡的萧初然,轻声开口问道:“老婆,要不……我们考虑一下、要个孩子吧。”
叶辰只是轻声呢喃,不曾想过萧初然能听到,但萧初然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道:“老公……最近……最近真的好……好忙啊……要不……要不就等两年再要宝宝吧……”
叶辰被她的声音惊住,仔细看过后,才发现她应该是在说梦话,有时人在梦中难分梦境现实,如果梦里刚好梦到某人,某人又在现实中在她耳边问她话,她就会直接带入到梦境里,然后稀里糊涂的回答。
叶辰也猜测此刻萧初然的梦境里应该有自己,只是不知道她的回答是真心还是敷衍。
不过他也没有真的想问,于是便温柔的看着萧初然,轻声道:“没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可以慢慢考虑。”
萧初然似乎也听到了他的话,咯咯一笑,撒着娇喃喃道:“谢谢老公理解,老公最好了……”
……
此时此刻,普陀山上一处佛门宅院。
一位气质非凡的妇人,正在院中静坐、仰望星空。
今日天气骤降,北边的冷风吹散了空中的云朵,整片天空群星闪烁,令人神往。
这位妇人,便是叶辰的妈妈,安成蹊。
普陀山虽然地处更南方,但湿冷的天气尤为难熬,可安成蹊却只穿着一袭单薄的长袍,将双臂环抱于胸前,抬头看着苍穹、一双绝美的眼眸在星空之下熠熠生辉。
孙姐拿着一件大衣从左侧厢房里走了出来,将大衣披在了安成蹊的肩上,开口道:“夫人,太晚了,您该休息了。”
安成蹊眼眶莹润晶莹,眼眶中波光粼粼的,是噙在其中的热泪。
她没有让眼泪流下来,而是微笑着说道:“孙姐,我公公今日与我父母见面了,辰儿也在,想来,他们应该是冰释前嫌了。”
孙姐点点头,又恭敬又心疼的说道:“夫人,您父亲恨了您公公这么多年,如今也终于相互理解了,这对他和您公公来说都是好事,若他哪天他们知道您还活着,肯定会更开心。”
安成蹊摇摇头,长叹一声,轻声呢喃道:“不一样的,我父母固然会无比开心,我公公,他或许会更落寞才是,毕竟长缨再也回不来了,而他原本还有我爸妈这两个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样同命相连的人,我一旦回去,他就变成唯一的那个了,这对他一个年近耄耋的老人来说,太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