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到让自己负责一个生产任务,曹仁稍稍愣了几秒钟。
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坐在位子上,向着曹昂微微躬身,然后掷地有声的拱手言道。
“还请将军吩咐!”
见此情形。
曹昂从怀中,拿出了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一份帛书,将上面所描绘的图案,呈现在了曹仁眼前。
“打造此物工艺不难,但是颇为费时费力,因此需要调集工匠,日夜赶工。”
“争取在派上用场之前,能够打造出足够的数量,故而只有让你这位太守来居中统筹,下令安排了。”
曹仁接过帛书一看。
上面赫然画着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图形,的确样式简单。
而在图案的边上。
则是以隶书写就的四个字。
“高磨铜镜!”
看明白所造之物的曹仁,反倒越发有些疑惑了起来。
这玩意儿有啥用?
“将军,您是让属下召集工匠,打造一批照影用的铜镜?”
曹昂欣然点头。
但依旧用言语解释道。
“的确是照影用的铜镜,但我要求的是经过高度打磨,其光亮和清晰程度,都必须达到最顶尖的程度。”
“越亮越好,只要能够变得光亮,就是往里面掺再多的锡,让铜镜变得脆弱和易碎都没有关系,只要亮!”
“而且最好是能够造的薄一些,方便在用的时候可以贴在某些物件上,一共要两百面左右,哪怕多一些都没关系,但就是不能少。”
“如果郡府中锡和铜的储量不够,那就先联系我们之前谈到过的甄家,从他们手里采买一批过来。”
……
曹昂提到的这几点,在帛书上面也都有写,曹仁一边记在脑子里,一边面色更重的一個劲点头。
尽管他现在还没猜透,将军命令自己打造的这些东西,其作用究竟是什么,但既然将军如此重视,那便说明肯定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曹仁又岂敢疏忽大意呢?
“将军放心,属下待会儿便给郡府传令,将此刻邺城以及周边县乡,精通打磨铜镜这一项工艺的工匠,全部召集起来,火速赶工,绝不耽误大事!”
得到曹仁确切的保证之后。
曹昂微微颔首。
心里倒是琢磨了起来。
之所以让打造一批高亮度,高反光性的铜镜,自然是有特殊需求的。
主要就是为了应对接下来冀州大地上,很有可能爆发的一场战役,从而专门造出来的专攻宝具。
原本曹昂是打算直接让工匠,造一些纯锡的薄片出来,毕竟银白色的锡片具有极高的反光性。
只不过考虑到锡这种物质,非常容易氧化,而一旦氧化就需要专门的人进行去氧,否则就会灰蒙蒙的一片,在光泽程度上反倒不如铜锡合金。
而在确切了解过这个时代的工艺,是能够把青铜进这种看似晦暗的东西,打磨的极其光滑且具有高反光性之后。
曹昂便毅然决定采用铜锡合金,也就是俗称的青铜,来完成这项使命。
……
等到曹仁领命之后。
曹昂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张辽和曹纯,言语非常简明果断的说道。
“文远,公孙瓒和袁绍之间即将爆发一场大战,这绝对是天赐给我们的良机,你趁着这些时日,在周边县乡多招募一些青壮士兵。”
“如今我军的兵力虽颇为精锐,但数量实在不多,能够打胜仗,但很难对敌人进行有效的震慑。”
“这样一块短板,实在不利于我们通过兵不血刃的方式,坐上博弈桌,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而在张辽拱手应诺的同时。
曹昂又顺势对一旁的曹纯笑言道:“子和,前些日子我已经和甄家谈妥了一笔买卖,很快我军就能够从他们手中购得一批战马。”
“且之前我已经和韩馥联络过了,他答应无偿奉送给我们数百匹战马。”
“等这些马匹悉数到齐之后,你便立即扩大骑兵的规模,在冀州这样宽广的土地上,要面对公孙瓒这样的强敌,没有一支精锐骑兵,实在难行。”
与张辽等人严谨应命不同。
曹纯听闻此言。
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浮现出来一股兴奋的神色,双眼之中更是爆射出精茫,颇有些激动万分。
……
倒也不怪曹纯反应这般之大。
实在是作为骑兵营的统帅,曹纯掌握的力量太薄弱了,让他一直以来,都颇有一种有力没处使的郁闷感。
自从曹操和曹昂父子二人分兵之后,骑兵的建制便得到了极大的削弱。
曹纯跟着曹昂混,手中能掌管的兵力,一直就是千来号人。
和张辽这样动辄就是大几千的大手笔不同,他只能抠抠搜搜的耍着。
尽管曹纯也知道,骑兵的养成不容易,兖州本来就不是战马产区,能凑出这千来号骑兵,已经算是自家将军对此比较重视了。
但有一说一,确实有点憋屈。
不过现在好了。
将军已经表明,会从两个渠道,有很大一笔数量的战马入账,少说也能把骑兵营的人数推到两千以上。
如此一来。
自己作为骑兵统帅的才能,应该能顺利的发挥出不少了。
“唰!”
思及此处。
曹纯豁然起身。
接着对曹昂躬身下拜,并慷慨激昂的说道:“属下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将军只管把马匹送来,末将保证,竟然让您看见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
眼见得自己三言两语之间,已然成功激发了曹纯的斗志。
曹昂也不由满意的笑了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
而就在冀州西部的韩馥与曹昂,紧锣密鼓的准备之际。
冀州东部的两大超级势力,也算是狠狠的干了一仗。
公孙瓒和袁绍双方,总计投入了有将近七万兵马,在乐成县和武遂县之间的广阔地带,接连鏖战了十数日。
期间有遭遇战,埋伏战,甚至还有公孙瓒主动向袁绍发起的攻城战。
总之前后接近半个月的时间,除了夜里少有战斗之外,白天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在某一处爆发战争。
而从总的战况和局势来看。
公孙瓒这边占据一定的优势。
尽管他因为公孙越阵亡后,损失了一部分兵力,总兵力已经不到三万,相比于袁绍投入的四万余大军,人数方面可以说是劣势不小。
但公孙军强就强在,其麾下的骑兵占比相当之高,不到三万大军中,就有将近一万的骑兵。
对袁绍产生了强大的兵种克制。
频繁对袁绍大军的粮草供给路线进行骚扰,且在野外进行遭遇战之时,骑兵也能够尽展所长。
袁军在这方面算是吃尽了苦头。
……
此刻位于乐成县的西城楼上。
袁绍双手撑在城墙垛口,眼中满含怒火的看着城外那狼藉一片的荒土。
一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深陷于和公孙瓒之间的没头脑战役,被迫损兵折将,袁绍就感觉怄气万分。
那公孙越也不是他想杀的啊!
谁知道那小子怎么走了霉运,作为五千骑兵的统帅,莫名其妙都能中流矢而亡,这背字算是走到家了。
可问题这小子死就死了。
你别坑我啊!
咱只是想趁着公孙瓒在前面殴打韩馥的时候,躲在后面浑水摸鱼,顺便摘个桃子,没想过拼死拼活。
结果现在好了。
愣是被拖入了战争的泥潭中,就算想要抽身,都无能为力。
毕竟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只是憋着一口气,这口气撒出去了,那可能冷静下来就不想打了。
可随着战争持续进行。
一连打了十几日。
气没撒出去,火反倒打上来了,如今双方都打出了真火。
无论是谁轻易放手,都只会觉得白白牺牲了那些已经战死的士兵,不让敌人狠狠出一次血,挖掉对面一大块肉,那又岂能甘心?!
一想到这儿。
袁绍便气从心头涌起。
“铿”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竖子,当真竖子!”
对着虚空接连挥舞了几下,似乎将眼前的空气当做了公孙瓒,在其身上接连发泄着怒火,想将其砍成十七八段。
……
在城楼上挥舞了一阵后。
袁绍陡然间听到身后有上楼梯的脚步声,当即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将佩剑重新插了回去。
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淡定模样。
来者乃是其麾下大将颜良。
“府君,我军的伤亡人数已经统合出来了,请您过目!”
颜良恭敬的向袁绍躬身一礼。
并双手将一份书简奉上。
听闻是伤亡数字统计,袁绍眼皮顿时跳了跳,有种并不想打开这份书简的厌弃感。
毕竟打公孙瓒不是打黄巾军,那是实打实的高水平较量,况且自己这边还处于劣势下风。
不用看战报。
他猜都能猜到,损失颇重。
但作为全军最高统帅。
袁绍自然不能如此任性。
因此在眸光闪烁之后,袁绍还是点了点头,接着拿过了书简。
然而就在几秒钟过后。
“啪”的一声。
袁绍便将竹简猛然合上,而后往地上重重的一摔,先前勉强维持住的仪态,这下是彻底崩不住了。
“伤亡多达数千人,粮草损失更是不计其数,好一个公孙伯圭,我袁绍誓要与你不死不休!”
尽管袁绍麾下有将近四万大军。
但伤兵和战死合计有数千人,也依旧让他感到万分肉疼。
这毕竟是一场精锐对精锐的战争,双方投入的都是直系部队,而非杂兵炮灰,哪怕损失一个都有些心疼。
更让袁绍感到头疼的。
是从渤海郡往乐成县的几条运粮通道,频繁被公孙瓒麾下的骑兵截击,哪怕他再家大业大,也经不住这样烧啊。
粮食又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
在得了如此恶劣的消息后。
袁绍心中其实已经琢磨了起来。
如果再继续拖下去的话,那只会导致双方全部损耗一空。
他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干脆和公孙瓒拼死一搏,双方打一场决战,输了直接退出,赢了就让公孙瓒滚蛋。
要么就选择暂且退让。
冀州之事容后图谋。
正当袁绍犹豫不决之际,位于西城外的旷野之上,突然可见烟尘滚滚,有几名身着袁军军装的骑兵,正一路向城池疾驰而来。
袁绍远远的眺望了一下。
稍作辨认之后。
便出言对身后说道。
“文善,这应该是我派去信都县的人回来了,你派人下去接一下,把人带到我面前来!”
颜良闻言,当即向城楼下而去。
过不多时。
便将几名骑兵带了上来。
“我等参见府君!”
未等这些人把礼数行全。
袁绍便已迫不及待的询问道:“情况如何,麹子德那边做如何回复?”
几名骑兵当中为首的一人,赶忙向袁绍禀报道:“回禀府君,麹义将军答应了咱们两家合兵之事。”
“他愿意在接下来,我军与公孙军的交战中,配合我军从背后突袭公孙军,打公孙瓒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希望您在执掌冀州之后,能够给予他高官厚禄,统兵之权!”
……
士兵传达的非常直白。
而袁绍不仅不怒,反倒面有喜色。
先前因为惨烈的战况,而导致有些阴沉的面色,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不少。
诚如言语中所传达出来的信息。
袁绍在发觉自己和公孙瓒的战争中,处于劣势之后,便于前几日派人前往安平国的信都县。
联络上了已经独立出去的麹义。
想要将麹义收编为己用,不仅能增强自己麾下的实力,最重要的还是麹义如今所处的位置,正好与袁绍构成了对公孙瓒,一东一西的夹击包围。
而凭借这一连数日来,公孙瓒在战场上优势占尽,想必也会狂妄而得意。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
绝对能打他个人仰马翻。
将此前的种种劣势给扳回来。
正是因为做如此构想,袁绍的心情才会突然之间好转不少。
正当袁绍打算发几道命令的时候。
他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妥。
幽州铁骑的实力有目共睹,他这些日子实在是被打怕了。
如今虽然有麹义的相助,但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稳健,毕竟麹义如今也就几千人。
倘若算上这个家伙,还是被公孙瓒给打败了,那岂不是彻底没了退路?
所以思来想去。
袁绍还是决定再添一笔筹码。
“不行,光有麹义不够,还得派人去东郡请曹子脩北上,支援我等!”
然而袁绍此言一出。
先前说话的那名士兵,又汇报了一件事,直接让袁绍傻眼了。
……
“府君,属下在信都县的时候,还意外得到一条消息。”
“东郡太守曹昂,已在冀州牧韩馥的邀请下,北上进入了魏郡,其麾下大将曹仁,如今已被任命为魏郡太守!”
袁绍:“?”
这样一则消息,直接把袁绍给干懵了,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脸上满是讶然之色。
什么情况!
曹家父子不是和自己一边的吗,他们不应该是收到自己的邀请之后,才会率兵北上的吗?
怎么如今反倒和韩馥搅和到一起去了,莫非曹子脩这小子瞒着自己,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还是说这是因为韩馥,受到来自于公孙瓒的压力,无计可施之下,强行引入了曹昂这位实力强大的近邻。
而曹昂作为得了好处不撒手的代表人物,韩馥请他入魏郡,并给他手下一个魏郡太守的职位,曹昂肯定乐乐呵呵的就收下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但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
袁绍如今都无比确信一点,那就是他和公孙瓒之间的这场战役,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
韩馥那边摆明了有些不太对劲。
别搞到最后,他和公孙瓒在这儿打的头破血流,结果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最不起眼的韩馥,得了全部的便宜,那可真就叫人吐血了。
至于曹昂那边。
袁绍觉得自己有必要过问一下。
必须搞清楚这小子究竟现在是个什么立场,拿的是个什么态度,先前两家所立下的约定还奏不奏效?
如果这小子有所摇摆的话。
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无论如何得稳住曹子脩,哪怕等到处理了韩馥和公孙瓒之后,回过头来再修理这家伙,那时候也都不迟。
……
当天下午。
一封由袁绍亲手所书的信件。
从乐成县疾驰送出,很快就抵达了公孙军所在的主力大营,并一路送到了主帅公孙瓒的手上。
信上袁绍并未服软,也没放什么狠话,只是将如今冀州西部所发生的诸多情况,给大略阐述了一番。
隐去了自己和曹昂之间的关系。
只把韩馥的动向简单提了提。
而后又解释了一下,当初公孙越之死只是一场意外,不如两家放下成见,等事情明朗了,再坐下来谈谈。
面对这样一封罢战信。
原本以公孙瓒的性子,他是不会同意的,非得和袁绍死磕到底不可。
只不过他现在也有点难受。
别看在战场上占尽了优势,但公孙瓒毕竟是远道而来,冀州并非他的主场,哪怕能在各县城征调粮食,在补给上也存在很大困难。
如今袁绍既然送来了这样一个,他难以拒绝的理由。
那不如干脆顺水推舟。
趁着这个机会休战算了。
因此在第二日清晨,送返乐成县的信件中,公孙瓒表示同意休战。
自此。
两大势力持续了十余日的长久战争,总算是宣布告一段落。
公孙瓒收拢了麾下军队,暂且退回到了武遂县,而袁绍也同样于乐成县休养,恢复一下元气。
……
而在遥远的冀州西部高邑县。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互通有无的韩馥和曹昂二人,在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就做出了强而有力的应对。
韩馥以冀州牧的身份,向冀州全境昭告,当然实际上是向公孙瓒和袁绍昭告,请各方势力在位于安平国南部的南宫县谈判,共商大事。
协议解决如今冀州的诸多难题。
大家把问题摆在谈判桌上谈。
相比于其他两方武力赫赫的存在,韩馥最大的优势,就是他具有冀州牧的名义,因此在坐山观虎斗已不太现实的情况下。
韩馥以观面上的身份居中调停。
从而掌控局势。
这是最好不过的一招。
当然,这个过程中离不开曹昂对其进行保护。
否则实力不够,空有一块牌子,那袁家和公孙家,恐怕会先联手,把最弱的那个清出局。
而在如此昭告发出之后。
曹昂当即率领麾下大军,即刻北上和韩馥会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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