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相府。
“什么,李存义被韩国公打断腿了?”陆仲亨闻讯惊掉了下巴。
“是,他刚让人送来的信,说他刚开了个头,韩国公就大发雷霆,不光打断了他的腿,还把他禁足了。”胡惟庸苦笑道:
“韩国公还让他转告我们,趁早打消那个注定失败的念头,不然他头一个举报我们。”
“啊……”费聚、陆仲亨等人,闻言面如土色道:“他老人家要是反对,我们这事儿断难成功啊。”
“是啊,韩国公要是举报咱们怎么办?”一個个忧心忡忡道。
胡惟庸冷眼看着他们的熊样,忍不住冷笑连连。
“丞相因何发笑?”吴良等人不解问道。
“我笑你们太笨。”胡惟庸呷一口茶水道:“搁这儿自己吓自己。”
说着他搁下茶盏,幽幽道:“也不想想,韩国公要是真想举报咱们,早就把李存义绑起来,送到皇上那里了。他却只是把李存义的腿打断,捎信儿警告我们……你们不觉得,韩国公的反应,有点反常么?”
“嘶……”几人倒吸冷气,寻思片刻,纷纷点头道:“还真是。”
“韩国公做事,从来不留后患,他要是不支持我们,就一定会去举报我们的。”
“就是,光警告有什么?要是警告有用,还要官府干什么?”
“所以说……”众人都胡惟庸,等着他给出正确答案。
“所以说,韩国公心里是矛盾的。”胡惟庸便沉声道:“他既想支持咱们,又怕我们加起来,也不是皇上的对手。”
“嗯,有道理。”诸猴儿恍然大悟:“那咱们该咋办呢?”
“这事儿有门儿,再派说客去凤阳!”胡惟庸便沉声道。
“这样啊……”诸猴儿闻言,都不敢跟胡惟庸对视,唯恐这破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李存义这个亲弟弟都不行,他们可没信心说服韩国公,到时候被骂个狗血喷头也就罢了,被打断腿就不值了。
“放心,不派你们去。”胡惟庸暗骂一声,没好气道:“本相让杨文裕去当这个说客。”
“对对对,杨文裕最合适了。”诸猴儿马上欣喜点头道:
“杨老爷子是韩国公的座师,他说话,韩国公得听,不听也不至于打断他的腿。”
“不过老先生都快八十了,能请出山么?”
“放心,他两个儿子都死在空印案上……”胡惟庸却自信的笑道:“皇上一茬一茬的杀文官,结果就是天下的士绅,都站在我们这边了。”
“哈哈,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诸猴儿大笑着点头。
哦对,现在再叫他们‘诸猴儿’,就有些不礼貌了。因为过了上元节不久,他们的案子终于了结了。
这倒不是朱老板良心发现,而是七人按照胡惟庸的意思,彻底放下身段,上书承认错误,深刻检讨,表示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看到他们态度良好,朱老板龙颜大悦,当场宣布,将他们铁券上的免死次数减一作为惩罚,然后便恢复了他们的爵位,并外放他们到淮北、河南一带练兵。
朱老板把他们调离京城,主要是为了让他们远离大都督府,减少对继任者的影响。但这早就在胡惟庸的预料中,设法让七位侯爷离开京城,到地方带兵,正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胡相今日在府上设宴,就是为了给他们饯行的。
“现在,诸位都知道韩国公的态度了,应该彻底放心了吧?”胡惟庸看着延安侯给自己倒酒,快满的时候,指节轻扣了下桌面,淡淡问道。
“嗯,放心了。”诸位侯爷点头笑道:“就算韩国公一直不表态,但他不告发我们,其实就是在支持我们了。”
“这样,只要胡相这边能搞得掂,他肯定就没顾虑了。”唐胜宗沉声道:“所以,都得看胡相的啊!”
“诸位尽管放心,我早有定计,保准万无一失。”胡惟庸信心十足的端起酒盅,对众位侯爵道:“你们到地方上也不必声张,一切按部就班即可。”
“届时,我这边一旦发动,不管成与不成,你们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顿一下,胡惟庸幽幽道:
“如果我这边事成了,你们就赶紧控制住军队,进京清君侧!”
“那要是……”陆仲亨话问到一半,硬生生打住。
不过都知道他要问什么了。胡惟庸瞥他一眼,淡淡道:
“事情当然可能失败,而且失败的可能还不小。要是那样的话,伱们就什么也不用做。反正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书信往来。到时候死不承认跟老夫的关系,自然不会牵连到你们。”
“那感情……”诸位侯爷闻言心下大定,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这样太不仗义了,我们说好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不要紧,这是老夫自己选的。”胡惟庸面如古井不波道:“但真到了我被皇上千刀万剐的那天,你们可千万别报侥幸,以为皇上暂时没杀你们,就能逃过一劫。”
说着,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诸位侯爷道:
“记住了,皇上不是不想杀你们,只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一旦到了时候,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是,我们记住了。”吴良几人点点头,听着胡相跟交代遗言似的,一个个都神情凝重,感觉嘴里的美酒都变成苦的了。
“所以,有机会,还是要政变的。”胡惟庸长叹一声道:“这种事一旦起了头,就得一条道走到黑,没有回头路的。”
“是,这个我们知道。”几位侯爷又重重点头道:“胡相你就放心吧,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不会那么天真的。”
“好,那就祝我们能再见面。”胡惟庸端起酒杯。
“祝胡相马到成功。”几位侯爷赶紧举起酒杯,跟他共饮。
“好了,都回去吧。”然后胡惟庸搁下酒杯道:“到时候我就不送你们了。”
“哎,胡相保重。”吴良等人也搁下酒杯,起身抱拳,鱼贯离席而去。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桌人,最后只剩下胡惟庸一个,在那里自斟自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