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鸣从家里出来,去了一趟西城分区,昨晚丫头跟她说的话,让她想起了西城分区文件科的一个姑娘。
那人的右耳朵后边就有三颗痣,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问就是平时养成的习惯,到哪儿都喜欢观察一个人身上的特点。
记得他第一次去文件科交材料,就是那个小姑娘接待的自己,她把头发都梳起来扎在脑后,还盘了起来。
转身的时候,无意之间瞥见了她右耳朵上有三颗痣。
这是一种职业习惯,比较有特色的人和事,他看了都会储存在记忆里,等到要用的时候,翻出记忆就能找到。
昨晚丫头跟他说起这个特征,他就想到自己好像在哪儿看到过,早上起来仔细一想,想起来了。
就是西城分区文件科的那个姑娘。
早上起来先走了,要去西城分区找找那位姑娘,如果真是她,也算是了了丫头的一桩心事。
赵明珠老师真的是丫头的伯乐,一去就被她赏识,不然也没办法这么快就留在京都大学实习。
沈晨鸣来得太早,西城分区的人还没来上班,他去食堂吃了个早餐。
吃完后,起身去了楼上的文件科,没到八点,姑娘还出现,他随意站在走廊上等着。
五分钟后,文件科的门口来了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同志,看见他,很是意外。
“老沈!你是来找我的吗?你的所有调离手续都办完了,是不是有啥落下了?”仔细思索着,女同志最后摇头,“应该没有啥落下,我整理的文件,一项一项手续都交代得很清楚。”
沈晨鸣笑了,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袁文燕!”
“哦!想起来了!”沈晨鸣跟在开门的袁文燕身后走进文件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袁同志!今天来得很冒昧,主要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听说是有事找她,袁文燕将手里的包放下,给沈晨鸣倒了一杯水,他现在是市局特级刑侦科的人,来西城分区等于来了下属单位。
“有事找我?啥事?”
“你右边耳朵后面是不是长了三颗痣?”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边耳朵,袁文燕惊讶:“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沈晨鸣尬笑:“偶然间看见的。”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袁文燕很清楚,能让沈晨鸣问起的事,肯定具有什么意义。只是她耳朵后边有三颗痣的事,极少有人关注,为什么被他关注了。
“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想确认一下。”到底确认什么,沈晨鸣随后解释,“有人托我帮她寻找走丢多年的女儿,唯一的特征就是右边耳朵后面有三颗痣。”
“走丢?”袁文燕摸着自己长了三颗痣的耳朵,眉宇间皱拢,“是谁在托你问这件事?”
沈晨鸣注意着袁文燕脸上的变化,一字一顿地说道:“京,都、大、学、的一位德语老师。”
京都大学?
京都大学??
京都大学???
袁文燕的脑海里有一幅很模糊的画面,一个孩子蜷缩在一座紧闭大门口的黑暗里,被环卫工人发现,送去了灯火通明的地方,然后被人带回了家。
一开始喊那对夫妻叔叔阿姨,后来改口喊爸爸妈妈。
这个画面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存在了几十年,始终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真是老沈说的那样?
可是爸妈待她极好,培养她读书识字,给她找了个好工作,还找了门满意的婚事。
爸妈从来不说她不是他们的女儿,还说她是最有福气的人,没有她就没有家里的弟弟妹妹。
但她偶尔会在邻居的嘴里听见他们说:“老袁家领回来的这个闺女真不错,是个有福的,领回来没到两年,老袁家的儿媳妇就怀上了。”
“可不,原先打死都怀不上,自从这女娃来了,生了一个又一个,可把老袁家的人给高兴坏了。”
她记得自己回去问过爸爸妈妈,邻居们为什么这么说她,妈妈告诉她,邻居们是瞎说的。
长大了,邻居们也不说这话了。她心里始终有个疑窦,她不是父母亲生的,是领养的。
父母待她极好,能为她想到的都想到了,她还能说什么。后来结婚生子,渐渐地就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老沈今天找了过来。
她的记忆再次被翻开。
京都大学?
似乎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是有一扇很高大的门,只是她记不得那是哪里,难道是京都大学吗?
袁文燕脸上的神色很纠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找?突然想起来要找了?”
沈晨鸣心里清楚,袁文燕十有八九就是赵明珠老师的女儿。
“不是没找,找了,找不到。孩子三岁那年,家里遭了变故,赵老师和他的爱人被人控制住了。
孩子小,一个人走了出去,等控制住他们夫妻的人离开,孩子不见了。
以前那样的年代你也知道,被控制过的人是不能随便离开的,他们没有机会出来寻找孩子。后来被下放,这件事就一直耽搁着。
再过了十多年,赵老师一个人回来了,她丈夫死在了下放的地方。”
“他们没有其他孩子吗?”
沈晨鸣的诉说,让袁文燕的脑海里出现了另外一幅画面。很多带着红套袖的人闯进了家里,开始打砸。
她很害怕,一个人走了出去。
“在下放的地方有过一个儿子,条件艰苦,没养活。赵老师回到京都也报了公安寻找女儿,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下放的地方艰苦,她在那里得了很严重的哮喘病。”
不知不觉,袁文燕脸上流下了泪水。她能想象得到,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该有多么的痛苦。
她现在也是一名母亲,有一个快四岁的儿子。
“为什么托到了你这里?”
“我媳妇是京都大学的实习老师,是赵老师一手提拔上来的。昨天,赵老师给我媳妇说起这事,我媳妇自告奋勇想帮她一把,将这事告诉了我,而我想到了你。”
袁文燕默默擦干了脸上的泪:“我要回去跟我养父母商量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去看望一下那位赵老师。事情来得突然,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