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十七了!
罗明月好似被人迎头击了一棒,呆愕地立在院中。
“娘,别理她,我们回屋。”
姜落落扯着罗明月朝屋子走。
“走!”姜元祥将院门关闭,“最烦这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罗明月被姜落落搀进屋子。
罗明月掏出怀中的绣鞋,抖声呢喃,“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落落马上就要十七了,就要十七了啊!”
“十七又怎么了?”姜落落靠在罗明月身边。
她很想仔细瞅瞅那双鞋子,可又不敢惊着她娘。
“肯定是哪张嘴太闲,乱嚼舌头!”罗星河气愤,“等我查出来,给他们好看!”
“无风不起浪,你不要惹事!”罗明月回头朝罗星河瞪去。
“舅舅知道怎么回事?”姜落落跟着扭头问。
罗星河抬手摸摸脖子,“姐,落落这么大了,既然有些话又被翻起来,也该说给她听。”
“我来说吧。”姜元祥坐在椅子上,“当年子卿与盈盈相继离世,城中曾有段时间谣传,说什么姜家儿女,男不过十四,女不过十七,正合了他二人的年纪。”
“我不记得。”姜落落没有印象。
“那时你年纪小,有些话或许听不懂,我们也防着你。足足过了一年,那些谣言才淡了。后来你执意要去凶肆追随老戈,你舅舅也是搬出这话劝说你娘。说将你送到凶肆能够多沾阴气,把命养硬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说法我知道的,只是不知早有谣言在先。”
姜落落以为当初只是罗星河为帮她说话,随意想起的借口。
“若非为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你送到凶肆去!”
罗明月在姜元祥身侧坐下,深深地吸了口气,“事已至此,还能怎样?他们想传什么传什么去!传个话也伤不了人。反正这些年,落落身上的闲话也不少。我就当什么十四十七都是胡说八道!”
“就是!子卿与盈盈只是碰巧命薄,我家落落可跟他们不一样。”罗星河说着,斜了眼姜落落,“这丫头脑瓜子那么鬼,我们三个大人的心眼都未必赶得上她!”
“舅舅!”姜落落一眼瞪过去。
罗星河摆摆手,“算了算了,我是什么都不想说,不想说。”
“这是怎么了?”罗明月左右瞧瞧甥舅二人。
好似有点不对味儿。
“唉,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说。”罗星河摇着头,出了屋子。
罗明月扯扯女儿的衣袖,“你又欺负你舅舅?”
“没有!”姜落落赶忙举手发誓,眼珠子转了转,“想是舅舅嫌弃他自己太善良。”
“他嫌自己善良?”罗明月挑眉,好似忘记刚才的担忧,抬指戳戳女儿的额头,“还不是你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把他给比下去?”
“也就在查案时,我想到的东西多了那么一丢丢。”姜落落低头掐着自己的指甲盖儿,眼睛偷偷瞟着从罗明月怀中露出的绣花鞋边儿,“我又不是故意不与他说,就是这案子特殊,证据薄弱,得当面与嫌疑人对质,否则我也不能确定,与舅舅提前说了,怕他又嫌我心思歪斜。”
“你是说当堂确定那伍文成是凶手的事儿?”罗明月恍然,“那人怕是读书读疯了!真是害了他家可怜的侄儿,以后让人说起来,有个那样的叔父。就有些人吃饱撑的,整日碎言碎语!”
他们姜家自己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
“还有你!”罗明月又戳戳女儿的脑门,“有什么话不能提前告知胡知州,让知州大人说?瞧瞧你今日在堂上出风头,搞得好似知州大人办不成事儿。”
罗明月觉得有些好笑,真不知该说自己的女儿是胆大,还是目中无人。
在县衙时,她是为女儿的表现骄傲,也为女儿捏了把汗。
“反正他做上杭知县时,没查出盈盈姐姐的命案。”姜落落撅撅嘴,“我就是要让那侥幸多活十二年的凶手知道,我能戳破伍家兄弟,也迟早要寻到他!”
听来好似任性的语调,却是姜落落发自肺腑的声音。
“娘……”罗明月僵了僵,“娘不能打消你这份心……可娘也希望你平平安安……”
听着罗星河又大步返回,手中拎着两个油纸包踏进屋门,“刚听见有人吆喝卖黄米馃,来,趁热蘸糖吃,先填饱肚子。”
“我去取糖。”
姜落落一溜烟跑到伙房取来糖罐与碗筷,“舅舅耳朵好,脚也快。”
“就说星河怎会跟落落闹脾气?”姜元祥笑道。
罗星河冲姜落落眨眨眼,“有没有想到我去买吃的?”
姜落落摇摇头,“还真没想到,也没听到你出门,还当你去旁边屋子补觉了。”
“真没听到,假没听到?”
“真没有。”
“那我的功夫是又有长进。”
“是啊,我舅舅当然厉害。”
“这话我爱听。”
罗星河耳朵动了动。
姜落落正好瞅见,“又听到什么?”
罗星河回头,“姐,姐夫,若哪天我被你家女儿卖了,你们可得为我做主!”
好话要慎听!
……
一家人就这么乐融融地自寻欢声,排忧解烦。
而胡知州交代主簿张州珉代理上杭县务之后,便返回长汀府治。
众人沿江打捞了三天,在汀江下游河段捞到了一匹马,经鞍马店确认,就是他家丢失的那匹老马。
伍文轩没说谎,这匹马当真被他淹死在江中。
可是,据他说被丢入江中的邓知县遗体却迟迟未见。
也许是被江水裹到了无边无际的远方,也许是卷入江底泥沙中掩埋,也或许是伍文轩说谎,让邓知县的下落随他而去。
又沿江寻了三日,无果。官府放弃查寻,以知县遗体被凶犯毁灭呈报。
当然,被伍文轩雇用盗尸的乞丐也毫无下落,甚至连个通缉画影都没有。
因此,张州珉又让罗星河去找伍文成询问。
可是伍文成说不知道。
“伍文成是真不知道。”姜落落相信他没说谎,“那日我与他一同乘马车从七里铺返回,路上问过他邓知县下落,他神色诧异,甚至还以为知县失踪是官府布的局。只不过之后又想到应是他那弟弟伍文轩做的,强作镇定。”
“即便伍文轩死了,只要帮过他的乞丐还在,设法找到,总能问出下落。”罗星河道,“可是也奇了,这几天将整个上杭城里城外犄角旮旯的乞丐几乎都盘查一遍,没谁说哪个同类突然不见。难不成伍文轩是从别处找的人?这小子如何在此事算计得滴水不漏?”
姜落落玩弄着手中的顶针,“柳子巷的那个阿伦回来了吗?”
若不是……若顶针真是出自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或者虽然少见,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的擅于做针线活的男子手中,怎么可能是伍文轩寻找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