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祖先掌握着远比你们高明得多的技术。”
“他们曾经在我身上建起一座灯塔，让灯塔的光芒抵达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向所有具备远航能力的文明发出邀请。”
陈帆的第一句话就震撼了刘培强。
在无限浩瀚的宇宙中建立灯塔，向全宇宙广播自己的位置，邀请其他文明前来相聚，这是何等的自信和胸怀？
刘培强惊疑道：“他们不怕您遭受攻击吗？”
“你太小瞧自己的祖先了。”陈帆缓缓说道，“他们敢于让灯塔的光芒照耀整个宇宙，自然有保护这座灯塔的能力！”
“他们为自己的母星。”
“也就是我。”
“建立了牢不可破的防御体系。”
“即便是某些自诩为神的生命体，也无法逾越你们祖先设下的屏障，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刘培强疑惑道：“什么神？”
“一些集文明伟力于一身的个体，他们只会为宇宙带来混乱和毁灭。”
“跟你们的祖先比起来......”
“不值一提！”
“你们的祖先根本不把这些所谓的神放在眼里！”
陈帆轻蔑地说。
为了让人类感到亲切，也为了在短时间内与人类建立密切关系，他没有刻意零零碎碎地迸字，而是用接近人类的方式与刘培强交谈。
“最辉煌的时代就此到来了。”
他放缓语气。
“无数文明来到灯塔朝圣，在你们祖先的庇护下，他们交流技术，探讨哲学，整个宇宙都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气息！”
他描绘出了一副美好的图景。
“我们感到十分欣慰。”
我们？
刘培强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忍不住展开联想，地球意识在很久以前应该和人类的祖先很亲密。
“我和你们祖先的关系？”
陈帆察觉到了刘培强的内心活动。
他恰到好处地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就像我和你们的关系一样，我是所有地球生物的父亲。”
“他们发自内心地尊重并爱戴我，与我建立了十分亲密的关系。”
刘培强点了点头，没有一丝怀疑。
这与他们掌握的情报一样。
生物从星球意识中诞生，死亡后又回到星球意识里去。
可以认为生物本身就是星球意识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一旦双方建立联系，自然而然就会走向合作。
刘培强犹豫了一下后问道：“这个故事里，我们的祖先好像干得还挺不错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说我们生而有罪，我们的祖先到哪里去了？”
刘培强一口气提了两個问题。
陈帆长叹一声。
叹息声源于意识，哀伤的情绪深深地感染了刘培强。
刘培强感觉脸上有点凉，伸手摸了一下，竟然摸到了泪水。
意识也会落泪吗？
刘培强呆呆地站着，心底莫名地涌起强烈的悲恸。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情不自禁地问道。
陈帆娓娓道来：“人类的求知欲太旺盛了，发展速度也太快了。”
“你们的祖先把文明的触角蔓延到了多元宇宙之中，并且触碰到了一切的终极！”
“宇宙从何而来？”
“最初的起点是什么？”
“这个起点又从何而来？”
陈帆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
“终极将给出答案！”
刘培强攥紧了拳头。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探索一切的由来！
这是多么伟大而又浪漫的事业啊！
祖先太顶了！
他紧张地问道：“我们的祖先得到答案了吗？”
“很遗憾，没有。”
陈帆悲恸道：“在他们即将得到答案的时候，一股未知的力量攻击了他们。”
“把他们诞生的起点抹消了，连带着他们曾经创造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刘培强震惊了。
把诞生的起点抹消，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手段，祖先的敌人究竟是谁？
“只有我还记得他们。”
陈帆叹息道：“如果你们不愿意承认他们，那么你们就是第一批人类。”
“因为他们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了，伱们除了和他们一模一样......”
“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陈帆惆怅道。
黑暗的虚空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刘培强说不出话，他只感觉悲壮，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分享欲，他想把这个故事告诉其他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祖先！
祖先没有被遗忘！
陈帆低声道：“人类的故事......”
“就此落幕！”
差不多编完了。
再打几个小补丁就可以了。
在这场交谈中，陈帆故意讲了很多话，他希望在人类面前营造出一个具有极高智慧而且易于沟通的形象。
他不担心人类的猜疑。
他是星球意识，这一点毋庸置疑，过段时间他会曝光马兆和图恒宇转生的事情，为自己坐实身份。
他没有故作高深。
因为时间不等人，再过十几年就要穿越了，他希望尽可能高地提高效率，而不希望在晦涩的文字游戏和艰难的沟通中浪费时间。
他确实是星球意识，确实与人类一体。
他只要堂堂正正与人类交流就行了，没必要走阴谋家的路子。
他编故事只是为了加速建立密切关系，顺便给人类一点危机感，而不是想从人类身上谋取什么奇奇怪怪的利益。
陈帆趁热打铁：“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你们跟他们一模一样。”
“你们充满了活力和求知欲，富有对公理和正义的追求。”
“但敌人不允许人类存在。”
陈帆话锋一转：“你知道太阳氦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刘培强困惑地摇了摇头。
“就是从你们第一次进入太空的时候！”
“短短几秒钟！”
“太阳就从一颗健康的壮年恒星，变成了一个即将氦闪的炸药桶！”
“敌人容不下你们！”
刘培强悚然一惊。
太阳氦闪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难怪科学家们查不清楚太阳为什么氦闪，原来是曾经毁灭过人类一次的敌人又对人类出手了！
陈帆感受到刘培强有点信了。
他心里一松。
整个故事都是编的，氦闪原因自然也是编的，但这个编造出的原因将支撑他的故事，让人类信服。
他的故事全是私货，就这么一点真东西。
真有氦闪。
人类只要琢磨不明白氦闪，多少就得信一点他编的故事。
时间越久，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密切，人类就会越相信他描述的故事。
“人类生而有罪。”
“是因为你们只要一诞生，敌人就会追过来，为我和我孕育的其他生命带来灾难。”
“哪怕你们什么都不做，灾难也会降临，太阳氦闪就是灾难的开端！”
“诞生就是一种要被消除的罪，这就是生而有罪！”
刘培强思索了几秒，他疑惑道：“敌人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把您摧毁呢，那样人类不就诞生不出来了吗？”
“因为他们对人类抱有强烈的兴趣。”
陈帆叹气道：“太阳氦闪是他们发动的，时空穿梭也是他们引导的，他们在研究人类，甚至于你们的再次出现，都很可能是他们暗中插手的结果。”
刘培强愣住了。
“他们不追求立刻毁灭你们。”
“你们生活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笼子里的小白鼠，为他们提供各种实验数据。”
“在你们提出移山计划化解太阳氦闪的威胁之后，他们立刻就把你们带到了《阿凡达》。”
陈帆又叹了口气：“彻底灭绝，对你们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刘培强攥紧了拳头。
假如地球意识说的都是真的......
刘培强虽然不能立刻相信陈帆的话，但在他看来，陈帆虚构一个强大到人类无法抵抗的敌人，对陈帆也没什么意义。
充其量给人类带来一些危机感。
不过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航天员，这些话他会交给联合政府判断。
他又问道：“可其他宇宙也有人类，他们为什么只盯着我们呢？”
《阿凡达》世界不是也有人类吗，他们怎么就活得好好的，没有发生太阳氦闪呢？
“因为你们才是人类的源头。”陈帆缓缓说道，“其他宇宙的人类都是你们祖先在鼎盛时期发射的投影，他们的思维存在无形的桎梏，不具备你们这样强大的潜力。”
刘培强懵了。
什么？
投影？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光照万界。”
“每一缕光都是有限的，他们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有确定的时间尺度和文明高度，他们对敌人构不成威胁。”
刘培强的大脑无比凌乱。
假如《阿凡达》世界真是人类祖先在鼎盛时期的投影，可为什么会成为我们世界的一部电影呢？
难道这也是敌人引导的？
他们究竟想在人类身上研究什么？
“孩子，我清楚你的来意。”
陈帆准备收网了，他慈祥地说：“你希望我帮助人类，就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对吗？”
刘培强从复杂的情绪中惊醒。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焦急地说：“伟大的地球意识，人类正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我代表人类请求您的帮助，恳请您再次向人类伸出援手！”
地球意识说的这些，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这些可以告诉联合政府，让联合政府慢慢琢磨。
当务之急是完成任务。
他心里十分忐忑。
人类生而有罪，只要人类诞生就会给地球带来灾难，换言之，只要人类消失，灾难就会随之消失。
地球意识还会帮人类吗？
“再次伸出援手......”
陈帆轻叹一声。
“其实，我从未放弃过你们啊。”
宏大的声音驱散浓厚的黑暗，四周变得明亮，无数画面涌了进来。
刘培强茫然地环顾左右。
他愣住了。
阴暗的废墟里，一小截木棍竟然支起了坍塌的楼房，为废墟下的母女撑起了安全的避风港；漆黑的地下室里，一枝挂满果实的树杈穿过缝隙，为困在里面的人们提供了食物和水分；燥热的地下城里，橙红色的岩浆违反常理地沿着天花板流淌，避开了下方挤满难民的走廊......
刘培强看呆了。
怎么可能？！
地球意识竟然从一开始就在默默帮助人类？
哪怕人类生而有罪？
“跟你们一样，我也成为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
“我们是一体的。”
“我别无选择，只能帮助你们。”
“即便你们最终会为我招来毁灭！”陈帆慈祥地说，“我也愿意与你们并肩前行，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唯一的机会。”
“我会像许多年前对待你们祖先那样对待你们。”
“无私！”
“包容！”
“青睐！”
宏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陈帆慈祥地说，“父亲，永远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
无形的手掌捧起一座座城市，坍塌的废墟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缓缓移动，露出下面满脸喜色的人们；明亮的阳光照进漆黑的地下室，人们眯起眼睛，流下劫后余生的泪水；橙红色的岩浆被按下退格键，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回到它们原来的地方，为人们让出一条逃生的出路......
这一刻，神迹降临了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