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村长家亮着灯。
客厅里，赵宝阴沉着脸，一口接一口抽烟。
“爹，我放火时用了些汽油，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赵老三瞅他爹，不无忧虑。
赵老二皱眉想了想，道：“老刘家俩小子守着烧毁的油坊，刘家人明天肯定要从中找证据。”
“你们大哥已连夜带人赶过来，明早咱就把老刘家建油坊那片地推平喽，找证据……做梦！”赵宝说话间凶相毕露。
赵老大、赵老二、赵老三为之一振。
他们大哥，正是他们大伯的儿子，县里首屈一指的狠人。
“建忠，批发部还有多少好烟？”
赵宝问女婿王建忠，所谓批发部，便是村民口中的供销社。
王建忠道：“有十条华烟，十条软玉玺，还有一整箱五十三度国酒，这都是过节后您探望县长时要带的东西。”
“把烟取来，一会儿分给你们大哥带来的人。”
赵宝深知不能白使唤人。
侄子的人得了好处，以后更愿意为赵家做事。
“那我大哥……”
“事情办完，让你大哥把那箱国酒带走。”
赵宝当然不会亏待亲侄子。
“几千块钱的东西送人……”
赵老大有些心疼。
“该花的钱，就得花，只要搞得老刘家再不敢开油坊，咱们的油坊一家独大，别说破费几千块，破费十万也值！”
当了多年村长的赵宝，明显比三个儿子有魄力。
赵宝又道：“到时候，浩翔超市就得从咱们的油坊拿货，一年得赚多少钱？”
赵老大、赵老二、赵老三、王建忠无不动容。
“建忠，浩翔超市那边，关系疏通的怎么样？”赵宝转脸瞧女婿，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婿比他三个儿子有头脑，会办事。
王建忠道：“丰川市浩翔超市副经理已经收了咱们的好处，他说最迟年底成为经理，到时候丰川市里和下面十一个县，共十三家浩翔超市，都归他管，便会采购咱们的油。”
“好！”
赵宝兴奋拍桌子。
合作达成，赵家油坊的油将供不应求。
“不过……”王建忠略显无奈看着岳父赵宝，“他要求，每瓶一斤重的油，他拿五毛钱回扣。”
“什么？！”
赵老三瞪大眼。
“太特玛贪心，这哪是吃回扣，是要分走百分之三十的利润！”
赵老大愤慨不已。
“嚷嚷什么！”
赵宝瞪大儿子，而后霸气挥手“给他，浩翔超市这个销售渠道，值这个价！”
一家之主拍板，其他人无话可说。
天亮。
一辆桑塔纳轿车、两辆面包车、一辆卡车来到村口。
卡车的车斗内，站着二十多个手拎铁棍木棒的壮汉。
赵家父子在村口迎接。
四辆车停住。
桑塔纳2000车门打开，赵宝亲侄子赵成龙和俩小弟下车。
“二叔……”
“大过节的，害你跑这么远……”
赵宝上前握住赵成龙的手。
“二叔的事，就是我的事，区区一百里路不算啥，这次我一定帮二叔把老刘家收拾的服服帖帖。”赵成龙极为自信，然后转身朝面包车卡车摆手“都下车！”
三四十号汉子下车，气势汹汹。
赵家父子看到这阵势，忍不住笑出来。
“快，把东西分给大伙儿。”
赵宝吩咐三个儿子。
赵老大赵老二赵老三分发二十条烟。
除了烟，赵成龙的小弟还有红包拿，每个红包里有一百块。
有好烟，有钱拿，三四十号汉子顿时精神抖擞。
村东头。
刘家油坊化为一片焦黑废墟，几缕烟气被晨风吹散。
刘凯刘洋坐在不远处田埂上，面对废墟。
“如果真是赵家人放火烧了咱家油坊，浩哥不会放过他们！”刘洋恨恨道，坚信心中的偶像能为老刘家讨一个公道。
“小浩是有能耐，但赵宝的侄子是县里的大哥，新任县长又跟赵家沾亲带故，真闹大了……”刘凯皱眉，神色凝重。
年近三十的刘凯，不像刘洋那么年轻气盛，担心事情闹大，出更大乱子。
“大哥，你怕赵家？”
刘洋对刘凯显露不满。
“不是怕他们，是……”
刘凯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时几十号汉子簇拥着赵家人走过来。
刘凯刘洋意识到来者不善，急忙起身，忐忑面对逼近的人群。
“把这里铲平！”
赵宝大手一挥，霸气十足。
十几个拎着铁锹的汉子上前。
刘凯刘洋当即明白，对方这是要破坏现场。
“丰川市局一把手都给我浩哥面子，你们别乱来！”刘洋试图唬住对方。
“小崽子，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一光头汉子说着话踹刘洋。
刘洋反应不慢，躲开光头汉子这一脚，从田地里抓了两把土，朝几人扬出去。
几个汉子没想到刘洋敢反抗，瞬间变得灰头土脸。
“弄死他！”
光头汉子嘶吼。
七八人扑向刘洋。
刘洋转身想跑，却被绊倒，摔在地上。
凶神恶煞似的一群人围住刘洋，疯狂踢踹。
刘洋抱头忍受蹂躏。
刘凯操起一块石头，冲上去救刘洋，情急之下，手握石头，猛砸光头汉子后脑勺。
蓬！
石头重击光头汉子后脑勺。
光头汉子后脑勺随之飙血，下意识抬手捂后脑勺，并转身瞧刘凯。
刘凯见血，倒退两步。
光头汉子盯着刘凯，瘫在地上。
踢踹刘洋的汉子，发现光头汉子不行了，纷纷停手。
光头汉子圆睁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
“大头！”
一汉子慌忙上前检查光头汉子鼻息，失声道：“龙哥，大头死了！”
死了？
站在十几米外的人们面面相觑。
赵成龙赵家父子快步走过来。
满脸是血浑身是土的刘洋，咬牙爬起来，见大哥刘凯犹在发呆，顾不上擦抹脸上血污，大喊：“大哥，快跑！”
刘凯回过神儿，转身想跑，可打死人，往哪跑？
“给我打！”
赵成龙确定大头死了，指着刘洋刘侃怒吼，铁了心先把刘洋刘凯打个半死，让兄弟们泄愤，之后再让县局处理。
“走啊！”
刘洋跑到刘凯身边，拉拽刘凯。
刘凯一动不动，彻底绝望了。
一群汉子，抡起铁锹光棒，冲向刘凯刘洋。
刘凯不走。
刘洋心一横，陪着大哥。
大哥为了保护他，打死人，他岂能撇下大哥。
“谁再动他俩，谁死。”
声到人到。
陈浩出现。
几十人循声看去，看到面无表情的陈浩，也看到后面着急忙慌跑过来的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