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若海看着站起来的韩飞,挑了挑眉毛,问道:
“想好了?”
韩飞则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轻笑道:
“在凤城和诗兒分手的时候,那位上清门的清虚老祖曾告诉我一句话,天道多舛,生死无常态,皆在一念间,当断则断。”
韩飞下意识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或许那位老神仙真的算出了什么,此刻回想起这句话来,我觉得颇有道理。”
薛若海只是眯了眯眼,随后说道:
“既如此,宜早不宜迟,三日后,我们便开始施行,臭小子,好好享受这三日。”
韩飞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摆了摆手,转身走出了阁楼,薛若海笑骂了一句,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紫薇老祖在一旁眼神反倒有些复杂,叹声道:
“这孩子的心性足够坚韧,实在是难能可贵,此番计划,老朽哪怕失败,最多也就是一身修为尽费,有那气运镇压,至少这条老命多半能保住,可这小子若是有半点失误,可就是必死的结局,哪怕再怎么心性开朗,能够如此坦然面对,也是殊为不易的。”
薛若海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他喃喃自语道:
“若非如此,老夫也不会这般费力去做这半点不讨好的事情,现在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一半看天,一半看他自己了。”
韩飞离开宝楼后,便看到有一人守在宝楼下面,这次倒不是北阁阁主,而是上次带着他前往千花阁的弟子,对方看到韩飞,立刻跑上前来,恭敬行礼,态度比之上次还要恭敬许多,韩飞不必多想,就知道一定是那位北阁阁主又交代过了,不过也是,以他那看似忠厚,却老奸巨猾的情况,看到臭老头的修为后,岂能不有所表示。
“韩公子,阁主交代我,您出来后,就让我跟着您,看您有任何需要吩咐交代的,都可以安排给在下去做。”
韩飞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口道:
“我没什么要交代的,就是有些累了,要回去睡一觉,还烦请带路吧。”
那位弟子立刻在前头领路,带着韩飞向千花阁的方向走去,其实韩飞住了这么多天,怎会不知道路,只是他也看出来了,自己要不给这位小哥安排些事情干,只怕对方没法交差,自己也会弄得尴尬,故而才随口一说。
回到千花阁的厢房,韩飞几乎没多想,一头躺倒在床铺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千花百艳,随后闭上双眼,什么都不去想,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三天的时间,几乎一晃而过,这三天中,韩飞除了赏花看景,就是和臭老头下棋打趣,又或者与那位有意跟他攀谈的北阁阁主闲扯,反正是怎么开心怎么来,至于三日后的事情,他刻意的不去多想。
不过时间终究会过去,三日后,韩飞还是主动来到了山巅七层宝楼处,薛若海一大早就站在此处,此刻正遥望着远处徐徐升起的太阳,并未转身,而是轻声道:
“来了?”
韩飞走到他身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一起并肩站着向太阳看去,薛若海轻声道:
“不怕?”
韩飞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声道:
“怕!”
薛若海笑了起来,他终于转过头来,拍了拍韩飞的肩膀,轻声道:
“这才对嘛,怕就是怕,这偌大的天下,谁又敢说自己真的就一点都不怕死。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韩飞转过头来,看着这个陪伴自己十八年的老人,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薛若海却似已经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神微微复杂,同样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
“其实,老夫也怕。”
韩飞抬眼看去,薛若海叹道:
“我与你说过许多话,或许有真也有假,但至少有一句话是千真万确的,我这把老骨头,还指着你能给我养老送终呢。”
韩飞的眼神终于微微波动,他看向远边的太阳,轻轻道:
“我怕死,但我更想活!”
薛若海未曾言语,韩飞突然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继续道:
“我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薛若海看了看韩飞,韩飞也转头向他看去,眼神中除了笑意,更多的却是坚定,薛若海终于哈哈笑了起来,随后说道:
“好,老夫等着!”
韩飞的心终于不再摇摆,身体也似乎放松了不少,他不再多言,而是率先向宝楼中走去,薛若海紧随其后。
这一次,二人并未登顶宝楼最上面的第七层,而是直奔地下而去,紫薇阁除去四位阁主以外,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宝楼地面之下,竟是还有一层,这里没什么秘籍撰文,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旷之地,四周被近百根粗壮的石柱所支撑着。
此刻就在这片空旷之地,一个有些古朴而又奇特的法阵,已然成型,而紫薇老祖,就盘膝坐在阵法中心处,薛若海和韩飞先后走了进来,此处除了紫薇老祖外,只有一位北阁阁主段四海在,对方看到韩飞二人后,抱拳行礼,韩飞恭敬回礼,薛若海却视而不见,紫薇老祖见到二人来了,对段四海轻声道:
“按照我先前所说去做吧!”
段四海应了一声,立刻快步离开了宝楼,紧接着,韩飞便隐约听到了钟鸣声,心中不禁微微奇怪,此刻响警示钟是为何,而他不知道的是,紫薇阁从他们二人踏入宝楼那一刻起,彻底进入了最为严密的戒备防守之势,山门紧闭,四脉弟子几乎全部守在山腰之下,四位阁主,除了西阁的上官阁主,坐镇山腰处外,其余三位阁主,竟然都全部汇聚于山巅之处,将宝楼三面护持起来。
外界发生的事情,韩飞既不知道,也没心思去了解,此刻对他来说,是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
生或死!
紫薇老祖对韩飞招了招手,韩飞走到近前,同样盘膝坐下,紫薇老祖轻言道:
“话就不用老夫再多说了吧。”
韩飞点了点头,紫薇老祖还是多说了一句道:
“稍后不管发生何事,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坚持住,让自己的意识不要溃散。”
韩飞深吸了口气,依旧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此刻他是真的无话可说。
紫薇老祖抬眼看向了薛若海,薛若海守在阵外,突然一挥手,从袖口立刻飞出一块巴掌大的物件,却是一块玉璧,上面断断续续刻着三条张牙舞爪的飞龙,此玉璧出现瞬间,天地的气息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整座徽山上空,更是出现了极为奇特的一幕,晴空万里之下,竟是雷霆闪烁,狂风呼啸。
而薛若海则是双手微微向着虚空一按,天地气息立刻被全部拘束在这宝楼之中,徽山之上的气象变化才开始渐渐消散,紧接着,薛若海沉声道:
“臭小子,将玄阴朱果服下,然后运转紫阳真诀,将其在体内炼化!”
韩飞闻言,毫不犹豫,立刻将那一直拿在手中的玉盒打开,将里面的玄阴朱果一口吞下,顿时一道阴柔至寒的力量开始如溪水长流一般,向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全身经脉开始流动起来,所过之处,竟是寸寸结霜,几乎刹那间就要将他的身体冻成冰块,韩飞赶忙运转紫阳真诀,一股热流从体内游走,与那阴寒之力开始做抗衡,只是这一热一冷之下,韩飞本人自然是万分难受的。
但韩飞的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坚韧之色,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运转功力,脸上时红时青,显示出他此刻正在竭力炼化的状态。
当韩飞终于可以控制这股奇异的阴柔之力后,还未等他松口气,薛若海一挥手下,顿时二人之下的阵法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开始运转起来,韩飞只觉得全身陡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所控制,仿佛要抽走他的灵魂一般,刹那间,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茫然之中,紫薇老祖在这一刻,周身的气机也突然毫无保留的爆发了,一股强大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威压,瞬间在此处爆发,但却被这阵法生生困住。
紫薇老祖双眼变成了全黑之色,他枯瘦的右手微微抬起,猛地一指点在韩飞的天灵穴处,以二人为中心,整个阵法中出现了一道青光璀璨的光罩,将二人包裹其中,然后他周身所有的气机与真气如江河入海一般,开始汹涌的向韩飞的身体里冲击而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韩飞的口中发出,哪怕他竭力控制自己,但当紫薇老祖那股真气汹涌而入的时候,他整个人从五脏六腑到经脉全身,都如同被炸裂般的疼痛。
这一下,也将他从先前的茫然混沌中给彻底清醒过来,他的一双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整个人连脑袋的思绪都开始凌乱了。
而紫薇老祖的极阴之力进入到韩飞体内的那一瞬间,便毫不犹豫的向着他从未开辟的阴脉所在冲击而去,紫薇老祖一身修为何其浑厚,韩飞的阴脉虽然堵塞,却也丝毫无法抵挡,瞬间便有三条经脉被暴力冲击开来,这也是韩飞瞬间感受到如同被撕裂般的原因。
但这一下,却如同炸锅一般,让韩飞的周身阳脉立刻自我运转开来,包括紫阳真诀,也开始潜意识跟着运转,一股股狂暴的至阳至刚的力量开始在他身体里疯狂乱窜,韩飞的身体也变成了通红之色,就在此时,韩飞腰间一颗宝珠忽的飞了出来,在他胸前不断闪烁着青碧色的光芒,笼罩韩飞的身体,似乎是想要安抚那些狂暴的真气,但这一次,韩飞体内的真气如同被关押在体内的猛兽冲出了牢笼,再也无法控制,哪怕清魂宝珠竭力控制,也是收效甚微。
但当这股力量即将失控的时候,韩飞的体内先前被他平衡下来的阴柔之力,开始缓缓流淌开来,这些力量都是来源于玄阴朱果的阴寒之力,先前被韩飞用紫阳真诀所引导,都融合到了自己全身的阳脉之中,此刻如同在旺火中加入了一盆清水,与那些狂暴的炙热真气交融缠绕在一起,开始减缓他们的冲击之力,虽然微弱,却因为处处皆有,反倒是效果更好。
而薛若海见到这一幕后,也是眼神一动,立刻运转那块九龙壁,一道道无形无相,却蕴含天地伟岸的气运之力开始从九龙壁中渗透而出,最终化作三条青色苍龙,在韩飞与紫薇老祖身前环绕,所过之处,有天地异象凭空而现。
终于,随着气运之力的镇压,清魂宝珠的安抚,以及玄阴朱果的阴柔之力相融合,韩飞那逐渐暴走的真气,开始缓缓减弱,隐约有止住的架势。
而韩飞本人也是解脱了不少,先前那股狂暴之力的冲击,让他全身瞬间有炸裂之感,那股难以言喻的痛楚,几乎无法形容,若不是韩飞的神经足够坚韧,只怕那一瞬间便会失去神志。
但他的磨难并非是结束,反而只是开始,因为紫薇老祖在经过先前那一刻后,开始全力冲击他体内的阴脉所在了,下一刻,周身经脉撕裂般的痛楚,再度传遍全身。
韩飞的双眼瞪起,满是血丝,刚被镇压的真气又有了暴走的迹象,薛若海见状,立刻沉声喝道:
“臭小子,现在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放任真气暴走,时刻保持清醒,借助镇压,控制体内真气暴走的情况,直到阴脉全开。”
韩飞虽然被疼痛弄得大脑混沌,但薛若海这些话还是清楚的传到了他的耳中,他只能死死咬住牙齿,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然后竭力控制因为疼痛所带来的冲击力,让体内的真气尽可能不会暴动。
只是,此刻对韩飞来说,几乎是度日如年,不对,应该是度秒如年,只是短短半盏茶的时间,韩飞却感觉如同度过了无数个春秋一般漫长,可他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阴脉,开阔了尚不及百分之一,这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几乎要让他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