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黑山仅有三十里外的荒野之地上,呈现出一片狼藉之态,几十匹战马无力躺倒在地,数百名重甲士卒躺了一地,残枪短刃,散落一地,还有数不清的弩箭,深入大地之中。
仿佛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极为激烈的两军交战。
而那位手持弯刀的披甲将军,鲁尔巴,半跪在地上,一只胳膊已经断了,仅剩的左臂,将弯刀顶在地上,勉强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不倒下,脸上满是血污,眼神黯淡,在腰腹还插着一柄断矛,却避开了他的要害。
一场数量绝不对等的战斗,他的一千人马,在交手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折损了足足三人之一,依旧未曾拦住二人,让他们在破开军阵后,施施然离去。
不仅如此,作为这支千人军阵的主帅,他本人身先士卒与之缠斗,更是被重创于此,虽然不知为何那个叫韩无涯的家伙明明可以直接斩杀自己,却偏偏给自己留了口气,但却改变不了什么。
剩余的士卒纷纷围在自己的主将身边,着急道:
“将军,您没事吧,我们送您回去。”
鲁尔巴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推开了想要搀扶的副将,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狰狞的盯着前方二人离去的方向,对身旁的几名副将喊道:
“传我军令,继续追击,哪怕全部阵亡,也要缠住他们。”
众人闻言都是微微惊愕,那二人可怕的实力,让他们心中都有了阴影,对方的实力之强,早已不是凡人,双方根本不对等,哪怕他们继续追杀,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被人家如同砍瓜切菜一样,肆意屠杀。
“将军,我们请城主大人派人驰援吧,否则继续追下去,弟兄们全送进去,也未必能够拦住他们。”
其中一名副将开口说道,鲁尔巴眼神一冷,哪怕气息微弱,却依旧让那人吓了一跳,正想开口,却不成想鲁尔巴竟是猛然发力,挥出弯刀,直接将他斩杀当场。
这一幕也吓住了其余诸人,鲁尔巴眼神冰寒道:
“临阵退缩者,杀!”
其余副将互相看了一眼后,都是纷纷抱拳道:
“谨遵将军号令。”
鲁尔巴正欲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浩浩荡荡的行军声响,竟是又一队人马匆匆赶至,为首的二人赫然是呼延骆身边的贴身护卫,还有一男一女,正是勾魂夺魄。
鲁尔巴看到这二人后,脸色微变,二人都是不言不语,下马之后,看向鲁尔巴,只是一个眼神,便让鲁尔巴明白了对方意思,赶忙将先前情况说了一遍。
二人闻言后,脸色不变,只是看了看场中情况,然后拿出了一枚虎符,指了指鲁尔巴的人马以及身后自己所带的一千重甲兵,鲁尔巴会意,当即喝道
“全军听令,现在由两位大人接管全军,一切行动,听从二位大人指挥。”
众人全部抱拳称是,两位贴身护卫不曾言语,但却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鲁尔巴一眼,眼中有一丝深邃的寒意。
鲁尔巴再次会意,脸上不由露出惨笑之色,点了点头,先是将自己的副将叫来,然后吩咐后面全部听从对方号令行事。
安排好了一切后,鲁尔巴一咬牙,猛地将腹部的断矛拔了出来,刹那间鲜血喷涌,周围人都是脸色大变,着急上前,却被他挥手拦住,他脸色狰狞的看着黑夜长空,喃喃道:
“城主大人,末将遵守诺言,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鲁尔巴轰然倒地,彻底气绝,他的副将见状,都是目眦欲裂,双目泛红,却只能咬牙不说话。
而那两名贴身护卫对此,却是无动于衷,哪怕勾魂夺魄也是毫无变色,他们本就是杀手,死个人对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二人不去看鲁尔巴的尸体一眼,转身上马,没有多余动作,直接做出了追击的手势,不管是鲁尔巴先前所带领的残军,还是身后的一千精锐,全都归拢一处,开始跟在二人身后,继续向着黑山方向急速行去。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六道身影,依次排开,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这支队伍的前行,为首的那名青衣男子,轻笑道:
“勾魂夺魄也来了,还有那两个指挥之人,似乎也是高手,现在好戏才算是刚刚开始。”
他身边蒙着脸的瘦高男子嘿嘿笑道:
“追吧,追吧,打的越激烈才越好,帮我们多消耗一下他们的真气,最好是打个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清冷道:
“没那么简单,勾魂夺魄既然来了,他们定然知晓我们就在暗处,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的。”
青衣男子道:
“无妨,事情到了这一步,无非是看谁下手快罢了,我们继续跟上,不管那二人故意闹腾出这么大动静,所图为何,我们见机行事就是,等到时机一到,就出手杀人。”
五人中的其余四人都是点了点头,唯独笑脸少年,只是一脸微笑不曾应答,只是笑容不自觉的变得更深了些。
前往黑山的路途之上,韩飞与韩无涯纵身一掠而至,随后站定身形,韩无涯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漆黑山脉,对韩飞说道:
“黑山就快到了,我们一路放缓身形,甚至于追兵大打出手一场,动静闹腾的够大了,我想呼延骆的真正追兵应该也赶上来了才是,宋淮安他们那边应该也行动了,接下来就看呼延骆什么时候出手了。”
韩飞轻叹一声道:
“这些追兵倒没什么,真正麻烦的是躲藏在暗处的那些个家伙,先前跟追兵交手的时候,我故意卖了好几个破绽,就是想要引诱他们出手,但这些家伙的耐心比我想的要好太多了,一直不肯现身,看来是要打定主意,让这些追兵将你我的真气消耗差不多的时候,再来坐收渔翁。”
韩无涯冷笑道:
“不过是一些暗中魍魉罢了,上不得台面。”
韩飞眼神闪烁,不曾说话,韩无涯突然皱了皱眉头,看向身后的方向,轻声道:
“有点奇怪。”
韩飞问道:
“怎么了?”
韩无涯将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随后说道:
“先前一直能感受到追兵的动静,但刚才突然没有了,似乎那些人都停止了追击,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韩飞也侧耳倾听了一下,发现身后变得异常安静,也是有些疑惑,但想了想后对韩无涯说道:
“先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先到黑山再说,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等到了黑山,就都清楚了。”
韩无涯微微颔首,随后不再多言,继续向前赶路。
以二人的行进速度,三十里地,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赶到了。
看着眼前几乎被淹没与黑夜之中的庞然大物,韩飞也是啧啧称奇,这样通透黝黑的大山,自己哪怕在大夏走遍多州,也未曾见过。
到了这里,二人都不在继续深入,只是将身影隐藏入了黑山山脚下的一处偏僻之地,悄无声息的等待着那些该来之人出现。
而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来来回回折腾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就要放亮,却依旧不曾见到有任何追兵赶至,让二人开始有些奇怪起来,就在韩飞忍不住要出去打探一番的时候,山脚下终于出现了几道人影。
并非是追赶而至的兵卒,而是一个他们都预料到会出现,却不曾想到会是以这样形式出现的人。
呼延骆!
这位北海城的城主,带着他的两名贴身护卫,以及勾魂夺魄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山脚之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兵卒跟随,那一千多甲士,也都消失不见了。
这一点,倒是出乎了二人的预料之外,他们想过呼延骆会来,但却没想到,他竟然不带一兵一卒,就这么出现在黑山脚下,当然,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贴身护卫,以及勾魂夺魄,都不是小角色,可是与千军万马的守卫相比较,这样的出场,多少显得有些单薄。
躲在暗处的韩飞与韩无涯对视了一眼,都是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二人不动声色,只是冷眼旁观,想要看看这位北海城主打的什么注意。
呼延骆来到黑山之后,没有寻找二人踪迹的意思,反倒是带着身边的四位高手,直奔黑山的腹地而去,二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更为奇怪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韩飞不由喃喃自语道,却被一旁的韩无涯听到,他的眼神微微闪烁,沉思了片刻后,才说道:
“他很有可能是要去战傀所在之地。”
韩飞微微皱眉,想了想后说道:
“如此明目张胆的去,是去给我们看得?”
韩无涯冷笑道:
“看来这位城主大人很自信,这是要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啊。”
韩飞也想通了其中关键,他们的计划本就是阳谋,就是逼迫呼延骆亲自前来黑山,而对方也的确来了这里,甚至直接去往了战傀所在之地,丝毫不去掩饰什么,其目的自然也就再也明显不过了。
你们不是想要找战傀所在地吗?那我就带你们去,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韩无涯看向韩飞,嘴角一翘道:
“现在怎么说?”
韩飞无奈一笑道:
“人家都盛情邀请了,我们要是这会一走了之,岂不让人家白费感情吗。”
韩无涯笑道:
“好小子,倒是有些胆魄,算我没看错你,未来可期。”
韩飞却苦笑道:
“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这一局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算是明棋了,但我反倒是有些不安了。”
韩无涯挑了挑眉头道:
“怎么说?”
韩飞眉头微皱道:
“呼延骆都来了,宋先生他们还没有出现。”
韩无涯心神一动,显然,他刚才也想到了这一层,按理说,呼延骆能够到来,证明宋淮安他们定然已经去城主府走过了,可是却并未出现在这里,哪怕城主府中真的布下了天罗地网,也不可能轻易抓住他那样的高手。
更何况,呼延骆带着两名贴身护卫与勾魂夺魄,都不像是动过手的样子,又能有什么样的高手,才能拦住宋淮安这位剑祖的亲传弟子呢,更何况,韩飞本身安排的还有后手。
这里面或许又发生了其他变故,而这也正是韩飞目前所担心的问题。
韩无涯沉思一番后说道:
“以宋淮安的本事,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迟迟不曾出现,只能说明,在路上有了其他变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韩飞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跟上去再说吧。”
二人不再犹豫,在暗中跟着呼延骆五人,向着黑山的腹地而去......
荒凉古道上,宋淮安和玉罗刹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宋淮安不由轻笑道:
“你们暗月阁的目标应该是那个小子,现在却齐齐出现在我这里,拦住我的去路,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我也是你们暗月阁的目标不成?”
青衣男子负手而立,看着宋淮安,淡漠道:
“你们二人都不是我们暗月阁的目标,所以,我们其实没必要动手,只是需要二位在这里等候一段时间,等那边有了结果,我们自会离去。”
宋淮安笑道:
“这就有意思了,你们的规矩中,似乎并未有将追杀之人拱手让人这么一说吧。”
青衣男子也是冷笑一声道:
“暗月阁的规矩很多,但是最大一条,是杀人,至于方法还是手段,都不重要。”
宋淮安微微恍然道:
“看来,你们与呼延骆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
青衣男子淡笑道:
“不错,交易也很简单,他们负责在黑山杀人,而我们只需要拦住你们二人一段时间即可,至于人死之后,则是算在我们暗月阁的头上。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说到这里,青衣男子眼神微冷,淡淡道:
“所以,还请二位识相一些,我们与你们并无仇怨,更没有杀你们的目的,只要你们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们双方都轻松,若不识相的话,一定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宋淮安眼神掠过他们,看向了更后面的一处方向,略显深邃,喃喃道:
“还真是各有算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