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四海躬身行礼,却被韩飞上前一步,伸手托住,段四海抬眼看去,韩飞则是轻笑道:
“段前辈不必如此多礼。”
在段四海直起身子后,韩飞收回手,悠悠说道:
“于公,你是紫薇阁北阁阁主,也是宗门老人,不管是威望还是辈分,都算得上是可以进祖师堂的人了,我虽然被定为阁主,但按辈分来算,终究是晚辈,自然不需如此,于私,您曾多次救我于危难,在西荒更是处处护持,与我有恩,更不必如此。”
段四海略感欣慰道:
“老祖远见比我等要强出不知多少倍,紫薇阁在你手中,定然不会负了老祖的心血。”
韩飞却摇头笑道:
“段前辈谬赞了,你这可是在给我压力啊,万一紫薇阁在我手上没能更好,到时候我岂不是要羞愧自尽了。”
段四海也是呵呵一笑,并未继续说下去,韩飞笑过之后,却神情认真起来,他看着段四海说道:
“虽然我可以允许李斯的地位和尊严不受折辱,但也是有前提的,与李斯有染,参与这次事件之人,无论功过,无论地位,都不可以留,至于是杀,还是关,又或者是其他办法,你们可以自行决定,但有一点,这些人绝不可以在出现在紫薇阁,更不可以出现在江湖上,这是底线。”
段四海的心中微动,他明白韩飞为何要如此做,但却不由觉得,这个少年,年岁不大,但那份狠辣和果决,即便是他也是心有寒意。
要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李斯谋划如此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只有他和上官玲珑两个人知道,紫薇阁中,很多隶属他的亲信之人,多半都是有所参与的,他们只是分工不同,譬如韩飞的消息流出,包括在江湖上的快速传播,便有这些人的影子。
这些人同样不在少数,对紫薇阁来说,也是伤筋动骨的一次举动。
不过韩飞能够允许他们自行决定那些人的去留,已然算是手下留情了,段四海也清楚其中利害,紫薇阁想要长久发展,这些有可能动摇紫薇阁根基的隐患,就不得不除去,从这一点看,对方做的并没有错。
段四海并没有讨价还价,甚至没有半点犹豫,便是点头答应下来!
两件关键的事情都说完了,韩飞对段四海道:
“前辈还有其他事情吗?”
段四海想了想后说道:
“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情了,第一件事,这里的事情,昨晚我已经通过特殊渠道,传给上官玲珑了,她都已经清楚了,今早我回来的时候,她也传信回来。”
韩飞笑道:
“上官阁主怎么说?”
段四海也笑了起来,轻声道:
“她以西阁阁主身份,向阁主请罪,说是任凭发落,只是她知道阁主要去苍穹山,而紫薇阁此刻不能群龙无首,所以她要求任何处罚,都等阁主回到紫薇阁再行决定,而眼下,她将这次前往苍穹山的路程安排,已经为阁主规划好了,沿途的所有紫薇阁暗阁,都会提前将沿途的安全保障好,有任何情况,都会第一时间让阁主知晓。还请阁主放心前往。”
韩飞闻言,不由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
“不愧是上官玲珑,处事高明,滴水不漏,我算是见识了。还请前辈告诉上官阁主,我不会计较此事,让她安心便是,这次我只当是成为阁主的一个考验,但我们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可就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否则,我可就真的翻脸不认人了。”
段四海沉声道:
“放心便是,既然上官已经认可了你的阁主之位,未来只会倾力相助,绝不会有任何异心,我可以拿性命担保。”
韩飞笑道:
“有前辈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韩飞转而问道:
“那第二件事呢?”
段四海说道:
“上官安排了紫薇阁的南阁精锐弟子,有八人左右,都是紫薇弟子中的佼佼者,从冀州各地赶赴过来,最迟今晚就会抵达,他们会作为你的护卫,既可以解决一些日常的琐事,也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而我也会留下,与你同行,虽不说万无一失,但也算是为此行做一些保障。”
韩飞想了想后,却说道:
“其实,我还是希望此行不要太招摇,三个人其实就挺好的,但如今我要去苍穹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昨晚的事,只怕很快也会传出去,至少那些躲在幕后的大人物,都会知晓,也好,那些精锐弟子可以留下,至于段前辈,我想你就不用跟着一起走了。”
段四海愕然,看向韩飞,问道:
“为何?”
韩飞说道:
“首先,五鹿城一事后,不管是谁在背后耍心机,都会消停一段时间,暂时应该不会有新的动作,毕竟,他可不好找到第二个楚狂风,在拦截一次莫无忧,有这位剑仙在,哪怕不在身边,也足以震慑很多人了。段前辈自然不需再做一道防护。其次,紫薇阁中始终缺少绝对高手坐镇,不是长久之事,我们也不好总让历前辈帮我们镇守,你是北阁阁主,本身的职责就是护卫宗门,既然回来了,我还是希望你尽快回到宗门坐镇。阁中弟子才能真的安心。”
段四海微微沉吟后,点头道: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好吧,我明日等到阁中弟子一到,交代完后,就启程回去。”
韩飞点了点头,而接下来,段四海也跟韩飞将他们从天柱山离开后的很多事情,细细过了一遍,韩飞特意问起了萧锦儿的消息,得知那丫头被安全送回到了雍州,也就彻底放心了。
等到韩飞和段四海从茶馆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一早上的洽谈,算得上是相谈甚欢,担心玉罗刹等人着急,便和段四海一同返回了客栈。
见到始终等候自己回来的阿笑和独孤月,韩飞脸上露出了笑意,阿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来,韩飞嘴角微微扬起,顺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千两的银票,直接交给了阿笑。
阿笑看了看手中的银票,挑眉道:
“多了两百两?”
韩飞说道:
“这次的事情,超出了预料之外,害得你险些丧命,这算是额外补偿。”
阿笑想了想后,将银票塞入怀中,直截了当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事情结束了,我也就先走了。”
韩飞笑道:
“不一起吃顿饭,何必这么着急?”
阿笑笑着说道:
“不必了,这顿饭,留着下回吃,你记得欠我一顿饭就好。”
韩飞倒也没有继续在劝,阿笑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韩飞目送他离去,似乎是感受到了韩飞的目光,走在街上的阿笑没有回头,却洒脱的摆了摆手臂,算是告别。
韩飞轻笑自语道: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果然很阿笑!”
相对于洒脱离去的阿笑,独孤月却显得有些失落,他看着韩飞,支支吾吾,想要说些什么,却犹豫几次后都没有开口。
韩飞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次辛苦你了,害你受伤,是我的错。”
独孤月却神色复杂道:
“该说抱歉话的人应该是我吧,我本就是你的护卫,没能护住你不说,还需要你来搭救,未免太失职了些。”
韩飞却没好气道:
“说什么胡话呢,护卫不过只是你的掩饰身份罢了,你我是朋友,拖累朋友为我受伤,自然是我该不好意思才对,不仅仅是你,对卜凡和阿笑,还有断无双,你们都是我韩飞的朋友,这份恩情,自会记在心中。”
韩飞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四处张望了一番,不由问道:
“断无双和李卜凡呢?”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能听到你的这番话,这趟倒也不算白来。”
断无双缓缓走入门中,在他身边还跟着李卜凡,同样是笑嘻嘻的说道:
“韩大哥,既然是朋友,那就不必说什么恩不恩的,多见外啊。”
韩飞看向二人,不由微笑道:
“你们去哪了?”
断无双淡淡道:
“刚才闲来无事和李小兄弟一起去转了转,也不算白来一趟。”
韩飞点了点头,断无双紧接着说道:
“既然这里无事了,我也准备走了,这次出来匆忙,门中都没有交代,也是时候回去了。”
韩飞笑道:
“怎么跟阿笑一样,都这么着急走,这么长时间不见,连坐一坐的功夫都没有。”
断无双笑道:
“江湖有缘自会相见,何必在乎这一时。”
韩飞微微一笑,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话,又看向李卜凡道:
“你呢?”
李卜凡也说道:
“我和断大哥一起走,你知道,我毕竟是偷跑出来的,总是要回去找师傅他老人家,不然可就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韩飞点了点头,没有多作挽留,二人相继离去后,他回过头来看向独孤月,却见对方有些沉默。
独孤月从听到朋友二字后,眼神微动,久久不语,韩飞也不多说,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他去和玉罗刹说点事情,就转身离去了,只留下了独孤月一人默默站在原地。
等到韩飞见到玉罗刹时,对方正在自己的房间中,盘膝闭目,似是在疗伤,这一战中,要说出力最多,受伤最重的人,非她莫属。
先是一人独战苏北羡,随后又和断无双还有李卜凡同战多宝道人,出力最多,,受伤最重的都是她。
韩飞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没有出声,而是蹑手蹑脚的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坐在那里,等候对方运功完毕。
片刻之后,玉罗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韩飞,玉罗刹的眼中并无任何意外之色,也没有韩飞不问自如的恼怒之意,只是平淡如水。
她缓缓起身,走到了桌前坐下,韩飞见状,赶忙给她倒了杯水,似有讨好之意,玉罗刹对水杯看也不看,只是轻声道:
“何事?”
韩飞想了想后,还是问道:
“伤势如何?”
玉罗刹直勾勾的盯着他,淡淡道:
“还好,死不了。”
韩飞苦笑一声,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
“关于方寸的事情。”
玉罗刹打断道:
“如果你是专门来找我解释这件事情,大可不必。”
韩飞一时语塞,但还是说道:
“我曾说过不会骗你的。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瞒你,只是...”
玉罗刹接过话道:
“只是你担心我提前知道了此事,在关键时刻,会被他人察觉,让你杀手锏失去了本该有的突袭之效,当然,我的神情举动,本也就在你迷惑对方的计划之中,对吗?”
韩飞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此事,玉罗刹突然讥笑道:
“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因此而生气?”
韩飞并未隐瞒,直接说道:
“如果你生气,我可以理解,毕竟是我有错在先。”
玉罗刹却嗤笑一声道: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韩飞,我可不是那些只会相思多情的大家闺秀,不错,你的隐瞒,会让我的心理有些不舒服,但生气却不至于,毕竟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韩飞愕然,玉罗刹的大度,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苦笑一声道:
“看来是我想多了,你能如此想,我也就放心了。”
玉罗刹轻声道: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韩飞摇头道:
“没了,明日一早,紫薇阁会有一些弟子前来随行,我们休息一晚,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玉罗刹只是淡淡道:
“你来安排就是。”
韩飞点了点头,玉罗刹则看了他一眼道:
“既然没事了,还赖在这里干吗?难不成想要睡在这里不成?”
韩飞尴尬的起身道:
“既然如此,那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找你。”
玉罗刹没有吭声,韩飞也就知趣了退出了房间,等到他关上房门后,突然觉得有些奇怪,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后,才回过味来,不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下意识的挠了挠头道:
“他娘的,这不还是生气了吗?这女人,真是越来越难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