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伯卿的话,让韩飞心神微动,但他此刻却一言不发,准确说,在这样的气机压迫下,他本就也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
段伯卿一边继续向着韩飞施压,让他的身体如同被煮熟的虾米一样,不断弯曲,同时继续轻飘飘的说道:
“就在我离开书院前,有人曾经告诉过我,你的那位好师傅,薛若海曾经为了助你,有过两次神游千里。所以能想到你护住心神,不肯松懈的必然与薛若海给你留下的保命手段有关。”
他低头看着韩飞,眼神闪过一丝异色,淡淡道:
“既然是保命手段,现在你都快死了,为何还是不肯用?你在顾忌什么?”
韩飞此刻反倒是镇定下来,他只是强撑住让自己的身体不要彻底趴倒在地,然后继续死死守护着那处心神。即便不断被对方以弹指扣心弦的手法,重重扣在自己的心神上,依旧不肯松懈半分,但代价则是口吐鲜血,七窍流血不止。
段伯卿见他眼看就要被自己活活压死,依旧还是不肯松懈,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他悠悠说道:
“所以说,你也知道,如果他再一次神游千里,便会彻底登境无望,也就再也没有可能和司徒振南一较高下了对吗?这就是你为何宁死也不愿意将他藏在你心神中的那一粒神念释放,是怕他感知到了你的处境,从而选择神游而来对吗?”
其实,在段伯卿第一次问话的时候,就已经放缓了一些压迫之力,就是想要从韩飞嘴里听到答案,可韩飞却选择了沉默以对,而到如今,韩飞终于第一次选择了回应。
“你明明可以随手杀我,却一直没动手,不就是想要逼他现身吗?”
段伯卿嘴角微翘,轻声道:
“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韩飞咧了咧嘴,满嘴都是鲜血,他一字一句道:
“别痴心妄想了。”
段伯卿的眼神一寒,嘴角含着冷笑,阴森森的说道:
“无妨,我有的是时间,在天亮前,我会将你的四肢一点点折断,然后是你身体的每一根骨头,放心,我会用真气吊住你的命,你就算想死,也不可能,我看看你可以熬到多久?”
韩飞干脆不搭理他了,他不是个会甘愿等死的人,从一开始,被对方以气机压迫之时,他将紫薇剑插入地下,除了为了支撑自己的身体,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他的怀中揣着圣贤令,心中始终坚定的运转着正气八诀,以自己的体内为媒介,从大地中去积蓄浩然之力,但却不是将那些力量给予自己,因为他知道,以段伯卿的修为和境界,自己的体内出现任何气机波动,都会很快被他察觉。
所以,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所有吸纳的浩然之力,都汇入紫薇剑中。
段伯卿想要等待他扛不住的时候,释放出心神中的那一缕神念,而自己坚守的原因,除了不愿让老头子察觉到,也同样是为了在争取时间,不求很多,只要紫薇剑具有一剑之威,出其不意下,未必没有机会反击。
而且,韩飞的心中还有更深一层的念头,只不过,那个更深一层的想法,他自己也并不是很有把握。
可段伯卿显然有些不耐烦了,看到韩飞冥顽不灵的样子,他并未达到让自己心情舒畅的目的,所以,干脆猛地伸手,一把扣住韩飞的脖子,开始不断用力。
韩飞立刻觉得呼吸困难,眼前更是有些泛黑,但即便如此,依旧不曾在心神上有半点松懈。
可他看到段伯卿开始抬起左手,准备一掌打碎自己的右臂,他就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哪怕是紫薇剑中的浩然气未必足够,他也准备放手一搏了。
就当他准备什么也不管,强行拔出紫薇剑的那一刻,一道金光突然由远及近,在段伯卿出手的先一步,出现在韩飞身前。
紧接着,段伯卿的那一掌便瞬间拍在了金光之上,荡起一阵金色涟漪,甚至有一声巨大的钟鸣之声,那股强烈的震荡之力,竟是将他扣住韩飞的右手也被迫松开,整个人下意识后退了三步。
钟鸣之音,响彻天地,一道道金色涟漪,如同罡风向四周席卷开来。
等到罡风散去,在韩飞的身前,已然多了一个人。
一位长须白眉,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穿着一袭陈旧的红黄袈裟,神情略显庄重的站在那里,双手合十,做出礼佛之态。
段伯卿看清楚了此人样貌后,眼神竟是不由微微一缩,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道:
“是你?”
显然,他认识这位老和尚,而站在老和尚身后的韩飞,在段伯卿松手那一刻,便软倒在地,险些站不起来,干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他抬眼看去,只能看到老和尚的背影,但对那一袭袈裟却有些眼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得饶人处且饶人,段宗主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老和尚缓缓开口后,身后的韩飞露出了惊疑之色,因为他从对方的声音中,认出了对方是谁。下意识喃喃自语道:
“清水寺的长老。”
段伯卿也同样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此人,沉声道:
“宝树和尚,你不在自己的清水寺吃斋念佛,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当年韩飞在参加云海大会时,机缘巧合下住入清水寺所见过的那位慈眉善目的长老,同时也是三十年前,灵觉寺的佛门大护法,宝树大师!
宝树大师看向段伯卿,神色淡然,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缓缓说道:
“段宗主,一别多年,许久未见,看起来虽说年纪老了些,但这份气度,依旧是如当年一般盛气凌人。”
段伯卿冷笑道:
“你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你既然选择在清水寺了此残生,为何今日又出现在这里,目的何在?”
宝树大师淡淡说道:
“老衲之所以到此,是因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段伯卿眯了眯眼,沉声道:
“受谁之托?又要忠于何事?”
宝树平淡道:
“受书院先生,宋淮安之托,为他护送一人前往文庙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