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也觉得自己长进了。
但她又很清楚,自己也只是在表面功夫之上有所长进。
当意外来临之时,她可以处变不惊地问要带走她人:非跟你走不可吗?
心里其实狂起波澜。
但害怕某件事情被戳穿的紧张,胜过恐惧本身。
州港会找到她的,又是姓沈的,定然跟沈纾纭有关。
又或许是因为知道程越生会过去,还有身后这些人的存在,给了她几分安全感,不至于吓到心神不宁。
刚上了车,顾迎清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清,我们下来了,你在哪儿,没看到你呢?”
顾迎清致歉说,她临时有事,不去山上看夜景了。
车子下了南岛,穿过闹市,驶上一座山的盘山公路。
州港的山并不荒凉,山脚下甚至有写字楼,建至半山高,半山又有豪华住宅高楼拔地起,耸入云天。
到接接近山顶处的位置,先前盘山公路上偶尔能窥到一隅的山顶豪宅展露真容,依附山势建起的巨大平台之上静立着三栋独立别墅,平台之下一整层都是停车场。
豪宅环山面海,平台上别墅前的无边泳池正对繁华市景,夕阳余晖之下,半个州港尽收眼底,山、海、港似温柔手环抱陆地,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写字楼都被粉色烟霞镀上一层浪漫气息。
顾迎清被请去泳池旁的观景平台,欧式下午茶桌上摆着茶点。
没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人,从后面的私人高尔夫球场走来。
为首的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衬衫白西裤,取下墨镜递给后面的人,冲顾迎清和善地笑:“顾小姐?”
顾迎清出于对年长者的礼貌,起身回:“您好,我是。”
带顾迎清过来的男人介绍:“这是我们老板,你可以叫沈叔,也可以叫友叔。”
沈进友指指沙发:“快坐,冒昧请你来,有没有耽误你吃晚饭?不如你先垫垫肚,一会儿我们一起晚餐?”
对面这人有种尽量表现得言行和蔼,笑容周到,却因过于刻意,让人感到用力过猛的不适。
从他请她过来见面的强硬态度,足以可见这人并非良善。
顾迎清坐下,语气温淡:“不必了,我和同事还有安排,有什么话请尽快说吧。”
沈进友登时撂下笑容,觉得这年轻人对自己不够尊重,没有表现出他想要的既怕又敬的情绪,眼神微微冷下去,旋即又若无其事笑起来:“你这个女仔很有意思。”
顾迎清不做声,快速地扬了下唇,笑得敷衍。
“你认识我们纾纭吧?”沈进友笑呵呵地观察对方表情。
顾迎清面无异色:“知道她,但算不上认识,不太熟。”
“那你知道她和阿生的关系吗?”
顾迎清撩起眼皮看他。
对方补充:“就是程越生。”
顾迎清反问:“他们不是朋友吗?”
这人的态度让顾迎清心火直蹿,碍于对方身份,又在对方地盘,不能发作。
沈纾纭拿程越生当备胎,程越生也没追上人,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一副她做了他女儿和他女婿之间的小三口吻,搁这儿拿她是问呢?
“现在是朋友,以后就不一定啦。”沈进友呵呵笑道。
顾迎清也随口呵呵两声:“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啦。”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阴阳怪气,其实是为了掩饰七上八下的内心,从战术上蔑视敌人。
她不知道这人接下来还要问什么,目前看来,沈纾纭父亲好像只知道她跟程越生有点什么,那知道她跟赵家的关系么?
沈进友眯眼审视她,慢慢靠在沙发背上,叠起腿。
这时,外面传来跑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沈家外面。
沈进友幽幽来了句:“来得倒是快。”
顾迎清猜到是谁来了,但没有回头。
不多时,她身旁沙发上坐下个人。
程越生慢条斯理地笑道:“沈叔有事直接找我就行,大费周章见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呢?”
顾迎清心跳牵动指尖跟着一抖。
“嚯哟,无关紧要?”沈进友煞有介事地指指顾迎清身后,玩笑的语气,“无关紧要你还让这么多人跟着她,生怕人家动她一根汗毛的样子。”
“我这也是没办法,不如您先问问您女儿干做过什么事,”程越生无奈摊手,嗬了声,“既不肯答应跟我在一起,又看不惯我身边有别的女人。”
顾迎清扭头去看风景,夕阳落入地平线,天际只剩一抹余粉,整个城市亮灯,在昏明交接之中闪耀。
沈进友听他这么说,又想起自己女儿打来电话,要他吓吓这个姓顾的女人,的确都对应上了。
他老脸一抹,说:“小女孩子性格嘛,她总是这样任性,你多担待。”
“我已担待十年了,沈叔。”程越生似笑非笑,“您还不如多劝劝她。”
“我哪里劝得了?”沈进友摇头,一脸痛苦状,“我管不了她的,早早我就让她嫁人,不知替她寻过多少良婿,个个都是家底丰厚,门当户对的,她不是嫌人家老就是嫌人家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他说到此处,含笑指向程越生,“我看她最近越来越在乎你,你既然喜欢她,可以趁机加把劲,就不要再搞些事端来惹她生气了。”
沈进友说到“事端”二字,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顾迎清。
顾迎清倏地盯向对方,她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用尽力气都攒不出一个笑。
程越生听得发笑:“沈叔,您现在身边有多少个情人?这些女人能跟纾纭的母亲相比?”
沈进友:“那自然不能比!”
顾迎清再也听不下去,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越生不动声色地敛眉。
沈进友啧啧两声:“好大的脾气。”
程越生不以为然,淡声引用沈进友的话回:“小女孩子性格嘛,任性。”
再讲了两句,程越生要告辞。
沈进友留他吃晚饭,程越生说:“饭就不吃了,我约了几个老朋友。”
“好,那就不耽误你们年轻人的聚会了。”
程越生看了眼旁边座位,伸手抓起那人落下的白色小包,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