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毅说到这,语气顿了顿,“我小时候就跟着他,我身体弱,险些被淘汰,是他一点点带着我训练出来,成了一名战士。”
“他说白了,是我的主人,更像是我人生的导航。”
“别说你不相信他会想死,事实上,我们所有人都不信。”
“死是最无能最无用的东西,任何人脆弱时都会去考虑这个,可他是戎行野,我们都低估了你的重要性,更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
“他第一次自杀的时候,抢救了三个小时,老太太就将他用铁链扣着,他尝试过很多种死法,他这样的人,想死,只能将他关起来,像栓狗一样,尊严全无得吊在床头,将窗户用铁板封死,房间里装上监控才可以,那段时间我几乎不敢睡觉,要不是他的脚上的枪伤没好,手腕没力气,恐怕早就被他得逞了,等你回来,也只能收到他的死讯。”
“他要死消息隐瞒得很好,戎家上下没人知道,不然那时候的情况,只会更加艰难,霍少每天奔波于医院和病房,找了很多心理医生,无一例外都被吓走了。”
“后来是楚昔说了一番话,他才能活下来,只是活下来也很痛苦,每晚难以成眠,精神开始失常,他时常出现在你出没过的地方,却自己根本不记得。”
“他觉得自己在公司,事实上,早就在千里之外的小镇。”
“有时候醒过来的时候,他在你外婆的老家,我们只能24小时说着他,看着他开始梦游,说胡话,有时候做过激行为。”
“我真的很感激小唯的出现,倘或当时小唯也不在了,他也许就真的垮了。”
戎毅说到这些,肩膀无力地垂下,“你或许无法想象,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他为了小唯,努力去看心理医生,去催眠,一次次攻破心里防线,吃药控制,可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发呆。”
“尤其是发音跟你相似的名字,他都会撇下人群,直接冲过去找,每次期待,每次失望,一次又一次。”
“我知道以前的事情,你受了很多委屈,他也不想道德绑架人,这些事没人告诉你,但瞒不了多久的。”
“一个有病的人,怎么遮掩自己有病?”
“他就连睡着,都会下意识用另一个意识去自罚,去赎罪,他一个从小被人视为不祥人的人,却努力学着,怎么去做一个世俗认为的好父亲,他一直渴望有个孩子,是你跟他的孩子。”
“这孩子真的来了,救了你,也救了他。”
“黎小姐,你们,是他的命。”
黎婠婠不知道戎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戎行野猛地惊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下床去洗漱,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顿住脚步,她才跟着看向他。
“婠婠?”他似乎是刚认出她来。
亦或者可以说,他以为自己是做梦梦到她在这,而她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她是真实存在的这件事,令他震惊。
黎婠婠想对他微笑,可是想了好久,却只问道:“身体好点了么。”
他喉结一滚,“睡了一觉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累。”
“这些年经常生病么?”
他摇了摇头,“我身体很好。”
“真的很好么。”
“真的,还能再守着你跟小唯一百年。”
黎婠婠耳边响起戎毅的话。
“再厉害的身体,这些年空耗下去,很快也会耗干的。”
她知道他病了,病的恐怕不止是身体。
没人比她更清楚,睡不着的感觉。
“还发烧么,让我看看。”她起身,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戎行野有些不敢置信,乖乖站在原地,头发垂着,看起来既乖巧又懂事。
降温了。
黎婠婠松了口气,“小唯应该快回来了,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戎行野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沈确会去接的,你,你晚上要给我做饭?”
“不行么?要是不想吃……”
“吃,怎么不吃?!”戎行野感觉自己是不是今天药没吃,不然怎么会梦到她说这句话。
想了想,他回来抓她的手,“你打我一巴掌。”
“看看我是不是做梦。”
黎婠婠又好气又心疼,“发什么疯,去刷牙洗脸,生病的人,穿好衣服,老是光膀子走来走去的。”
听着她埋怨,实则全是关心的话,戎行野感觉自己一脚踩在云团上似的。
落不到实处。
戎行野进了浴室,想了想不对劲,“这一顿,不是散伙饭吧。”
黎婠婠被他这脑回路惊到了,“你再不去洗漱,那我真的要请你吃散伙饭了。”
“马上。”他这才放心,可心里还是犯嘀咕。
怎么他睡了一觉,就一切都变了。
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想好了么,吃点什么。”
戎行野套上了衣服,“你做的,都行。”
什么都吃。
黎婠婠点头,“那走吧,等孩子们回来正好吃饭。”
下楼的时候,他还觉得在做梦,没忍住拉着她的衣服一下。
“怎么了?”
她回过头问他。
他俯下身,凑近,她这回没躲开,他的额头就这样,贴上了她的。
“是我病了,还是你病了?婠婠,我觉得不太真实。”
她看着他的眼睛,“或许都病了。”
戎行野一怔,她已经扭头转身下楼,“走吧,再过一会,真的没什么新鲜的菜色了。”
当导演后,她经常日夜颠倒,别说做饭,连三餐有时候都顾不上。
加上五年没回江城,到了门口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买菜。
倒是戎行野拿上了车钥匙,“去李婶去的那家商超吧。”
李婶很想说,他们的菜都是后院自己养的,哪里还需要出去买菜。
不过出去买菜也是别有一番情趣的,她就不扫兴了,看着两个人上了车,她心里开心得不行,恨不得去后院抓只鸡来杀了煲汤助助兴呢。
以防万一,她还是询问了保安亭一句,“那个灵鹫最近没来吧。”
“您放心,绝对不敢让她来。”
“成,算你们还懂事。”
李婶挂断电话,围得跟铁桶似的,绝不能让这女人这个节骨眼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