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撑起整个帝国的身影消失在禁林的黑暗之中,横斜蛮生的怪奇枝干很快就遮挡住了他的背影,只有那些朝着两侧大幅度倒伏的树冠展示着那个男人的去向。
赫敏难受地红了眼眶,但是她没有流下眼泪来让场面变得更加难受,只是对着注视禁林方向的菲奥莉娜说道:“莉娜,我——”“——没事的。”
最后看了一眼禁林中那些被惊起的栖鸟,菲奥莉娜收回担忧的目光,宽慰地拍了拍面露不安神色的赫敏的肩膀,迫使自己露出一个微笑,说:“你还有人要照顾,那个家伙就交给我吧。”
“可是欧姆他……”
“他可是欧姆啊。”
菲奥莉娜竖起大拇指,朝着哈利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的疤头还在坑里嗷嗷叫唤呢,快去吧。”
赫敏感激地点了点头,抬手快速地用指尖在眼角擦了擦,立刻转身奔向她的丈夫,那修长矫健的身影仿佛一只冲向幼崽的雌豹。
而当她用治愈咒治好哈利碎裂的面骨,转身看向禁林边缘时,只能看到一缕深紫的衣角,消失在重叠的灌木深处。
弗雷姆之刃在此时成为了世界上最华丽的火把,在那青白火光的照耀之下,菲奥莉娜沿着欧姆在禁林间踏出的宽阔轨迹,一路追踪了过去。
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生命敢靠近那些深嵌在腐殖质中的脚印,不管是普通生物还是拥有魔法的神奇生物,都因为那道痕迹的主人所残留下来的气息而瑟瑟发抖。
刚开始,痕迹的主人还仅仅只是将茂密的灌木随手推倒在地,但是渐渐地路边就多了些许从中间折断撕开的树干,然后再是满地爆碎的木屑和灰烬,最后那些木头的表面甚至呈现出了齿轮和轴承的结构,就连大部分的枝干都化为了闪烁着寒光的金属。
它们从分子层面,原子层面,质子层面,甚至其所代表的现实意义,都被彻底扭曲了。
这件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到。
万机之神。
菲奥莉娜看着这些痕迹,仿佛亲眼目睹了那个大男孩的情绪从平静到逐渐失控的整个过程,这让她内心的不安如同海潮一般翻涌而起。
那个家伙从小开始,就一直在扮演着兄长和父亲的角色,抵御着外界的危险,守护着他珍视的一切。
他会照顾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唱着童谣安抚哭泣的弟弟妹妹。他会记住身边每一个人的生日,却唯独不记得他自己的。他能将整个帝国打理得井井有条,却会经常忘记正常的饮食,干脆直接用战斗助燃剂来代替三餐。
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他的角色,习惯躲藏在他厚实而宽阔的羽翼之下,仰望地视他为高尚无比的领袖和指引方向的信标。
但是放眼望去,他居然在这进入霍格沃茨之前的十一年的人生当中,没有结下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因为他太忙了。忙着工作,忙着学习,忙着家务,忙着照顾。
直到他踏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进入那间只坐着两名小女巫的车厢里时,才真正意义上地,拥有了朋友。
珍贵的,宝贵的,同龄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足以表明哈利、赫敏,以及她菲奥莉娜,在欧姆的心中有多么沉重的分量,占据了多么巨大的空间。
而越是这样地看重友情,他在发现自己没有被哈利当作朋友,而是解决事情的手段之后,就会越发地伤心。
帝国公民们都说帝皇是那撑着天空的珠穆朗玛峰,却又有多少人能意识到,即使是顶天立地的珠穆朗玛峰,也会因为细小的回声而产生雪崩呢?
菲奥莉娜加快了脚步,沿着由复杂机械结构形成的森林,如紫色的旋风一般朝前方飞射而去。
机械构成的森林很快就达到了尽头,但是痕迹依旧在往前延伸,只是绕开了这些无辜的树木,没有推倒它们的根系,也没有撕碎它们的身躯,只是单纯地绕过他们,然后继续向前走着。
菲奥莉娜知道,在经过短暂的发泄之后,那个大男孩一如既往地迅速控制住了崩塌的情绪,以令人心疼的成熟和自制力稳定住了外泄的力量。
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向前走呢?
冲出重重叠叠的障木,菲奥莉娜来到了禁林另一头的边缘,这里是落差超过百米的陡峭悬崖,可以直接眺望到远处线条曼妙的群山,以及那如同镶钻黑丝绒一般,群星闪烁的夜空。
欧姆就坐在悬崖边的巨石上,一手拿着打开的烟盒,一手拿着没点燃的战斗助燃剂,包裹在惨白月光中的巨大身躯仿佛要和岩石融为一体,他双眼放空地凝望着极遥远处的星空,却看不到往日蕴藏在他眼底的思绪。
“你居然还会发呆啊,我还以为你和赫敏这种聪明人,脑子都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呢。”
菲奥莉娜站上巨石,踮起脚拍了拍欧姆的肩膀,把燃烧着古卜莱仙火的弗雷姆之刃凑过去,故作轻佻地说道:“呦,这位爷,您这没火怎么行呢?来,我给你点上。”
欧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将战斗助燃剂衔在口中,摸索着魔杖的同时,有些含混地说道:“没事儿,我自己来……”
看着他这幅迟钝的模样,菲奥莉娜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些发酸,却是笑着挥拳打了一下欧姆的肩膀:“你这傻子,战斗助燃剂叼反了都不知道。抽抽抽,抽什么呀抽,还是放下吧你!”
没有回应。
沉默了一会儿,欧姆取下口中的战斗助燃剂,没头没尾地说道:“你知道吗,f·f?我的灵能可以让我看见整个地球上的每一个人,以及发生的每一件事。”
“那你该不会用这个能力来偷看我洗澡吧?”菲奥莉娜搞怪地抱着胸口,“你好坏哦,我好喜欢~来给姐姐嘴一个来。”
“别闹。”
欧姆的脸上总算是多了些许表情,即使那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苦笑。
抬手揉了揉菲奥莉娜的头发,感受着那些从指缝间划过的轻柔发丝,欧姆对显露出乖巧神色的爆弹之母说道:“即使帝国已经征服了整个世界,但还是有人无法得到完整的家庭,还是有人在危险的战斗中牺牲,还是有人会感到悲伤和痛苦……各地区之间文化基础和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更是让无数像格洛普那样的人,被迫以非法的身份活在这个排挤他们的世界上。”
注视着妻子橄榄绿的眼眸,看着这两汪清澈湖面中倒映出的自己,欧姆痛苦地吐出了自己心底的话语:“f·f,我感觉,我做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