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里？”
会议室内，杨厂长声调稍微往上提了一点，转头看向边上的李峰。
“家属院，9号楼，五楼楼顶，还没跳呢？”
想象那个场面，李峰也有些忍俊不禁，把声音往大喊，这下整个办公室都听清了，所有人愕然了一下。
随后，叮铃咣啷，就有档委往窗户那跑去，往原来三分厂那块看了过去，结果，不出意料，只能看了个寂寞。
“我，过去看下！”
看着杨厂长张大了嘴巴，李峰看了眼那些聚集在窗口的档委们，跟杨厂长商议道。
沉思了，杨厂长挥了挥胳膊说道：“都过去吧，我当面问问他，到底要搞什么，整的厂里鸡飞狗跳！”
一旁的李怀德，双手合十，抱在小腹，神色捉摸不透，眼看杨厂长起身，他竟然也跟着起身，蛮自觉地。
“你~？？”
刚跟在杨厂长身后的李峰，没走两步，看向了身后的跟屁虫李怀德，又看了看杨厂长。
“家属区是后勤处规划了，马上都是要住人的，真要跳下去，还怎么住家！”
李怀德不动声色的看了杨厂长一眼，编了個蹩脚的理由，跟转过头的杨厂长解释道，反正，意思他也要过去看看。
“算了，走吧，没想到都这么快……”
杨厂长带头，李峰点后，不光李怀德，其他档委看这样子，也动了心思，一个接着一个跟了上来。
房子虽然还没交，但跟他们可是有关系，至今，他们也没进去看过呢，一个个只是在图纸上了解过户型。
十分钟后，太阳已经落了山。
不用看表，也知道到了该下班的时候，但紧闭的大门，让所有想着下班的职工，全都打消了心思。
毕竟，以往下班时，大喇叭会播放的音乐，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家属区门外，熙熙攘攘挤着一堆人，一开始是民兵加保卫科，等公安到了后，一些看热闹的职工，也跟着混了进去。
小小的家属区，此时挤着一堆人。
每栋楼里，此时都亮起了盏盏橘色的灯光，如果不是空气里没有油烟味，李峰还以为都住上人了。
这样的场面，让跟过来的李怀德，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这家属区，是后勤处的心血，也是他李怀德的心血。
这是他提前两年，埋下的一步暗棋。
本来想悄无声息的造成既定事实，通过一番操作，把房子给关系户分了，拉拢拉拢中上层。
结果，还没分，就闹出这般动静，被这么多人看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可捂不住这么多张嘴，可以想象，事情，已经注定要摆在明面上了。
“让让，让让~！”
档委班子加上保卫科的众人，到了这里，还必须喊起来，里边才能让开，可见，挤多少人，全厂估计，一半的人，都过来了。
李峰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记得刚进厂时，拉了不少趟砖头，水泥。钢筋还好，用的就是轧钢厂自家产的，后边提了干，这边还真没进来过。
故地重游，完全盖好的筒子楼，在他这个几十年后的置业顾问眼里，那就是无法直视。
撒泡尿还得出门，接水还得去水房，这是什么逆天设计，后边哪个开发商要是用这种图纸，房子一套也甭想卖掉，唯一能说到的，也就容积率占优势。
沉着脸，一路往里走，在大老远，已经能看到，最里边那栋楼的楼顶，模模糊糊是站着一个人。
不过，就这热闹，这些职工们，今天倒是奇了怪了，没多少凑上去瞧的，大部分的热情，全用在了看房子上边。
一些人没注意到厂里高层来了，还在边上大着声聊天，都开始商量着住进来后的布局了。
“厨房还在屋里头，那油烟回头浸的哪里都是，我看别人家属楼还都是一块用的那种，这点有些不中意！”
“这煤炉子，还是干脆直接放走廊得了，搁院子里，哪家不是在门口做饭，挤挤空当，屋里的厨房还能改出个房间，放张床住人呐！”
“三大姐，您这是看上中间户啦，那这两边的煤炉子，您帮我瞅瞅，往哪边摆？”
“哎呦，老沈，中间户都不小了，两边那房子更大，厨房直接放北边得了，不过我说，能分到个中间户我做梦都笑了，你还想拿两边的，你可真癞蛤蟆打哈欠！”
听着这些职工们的聊天，李峰不得不佩服京城人民的脑洞，为了节约室内面积，在走廊做饭都能想得出来，这小区居住品质，不瞬间拉了下来。
后边的档委们，听着脸色也有些漆黑，这些房子，那些没文化的，喜欢占便宜的，要是自己等人跟他们住到了一起，可以想象，这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子。
到了9号楼下，杨厂长右手遮着眼帘，抻长了脖子，看着楼上的人。
“这上不去呐，梯子被他抽了，看他还带着枪，不敢轻举妄动啊！”
刚才上楼侦察的保卫科，以及公安分局的同志，此时看到了厂里高层都出现了，赶忙凑上前，把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楼上的杨连元，此时嘴唇泛白，打着哆嗦，站在五楼的边沿，身后不远就是爬上来维修房顶的洞，此时铁板被盖上了，一个竹子做的梯子，正压在那块铁板上边。
“杨连元，我命令你，赶紧下来，大老爷们，干嘛要死要活的！”
杨厂长双手团成了喇叭状，朝着楼上喊道，可能是扯着嗓子了，后边都带着破音了，喊完后，立马咳嗽了起来。
楼上的杨连元，听到了楼下的喊声，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身子一晃，差点掉下来，底下围观的，赶忙散开，给空出了场子，免得砸到地上，溅自己一身血。
几个档委，互相对视几眼，借着机会，直接到了走廊里，然后瞬间消失。
杨连元死不死跟他们没半毛钱关系，趁着机会，“样板房”还是要看看的，到时候选个好位置的好楼层。
“你，你们别逼我！”
楼上的杨连元，往后踉跄的退了一步，那张国字脸，此时闭着双眼，朝向楼下边，声嘶力竭的喊道。
“没人逼伱，这马上要交房了，你跳下来，别人还怎么住，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