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想知道什么秘密,有些无关痛痒的疑问罢了。”
陆天明调整了下坐姿,继续道:“我观你应该非常熟悉楚国的风土人情,可是手底下的人做事,是不是太过张扬了一些?”
“你说的是细水长流的意思吧?”老人反问道。
陆天明点头:“不错,你的气质跟其他乌弥人不同,想来是接受过楚国文化的熏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应该低调才对,这样才能做得长长久久,但这一路行来,尤其是在南望城,所见皆是锋芒毕露。”
老人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
其中惊喜就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但张了张嘴,又变成一声短叹。
“我又何尝不想,但是一个人的想法,很难改变一群人的思维,乌弥人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莽,过分压制他们的天性,并不理性。”老人解释道。
稍作思考。
陆天明便同意了对方的观点。
一个人,改变自己都不容易做到,要想改变别人,更是难上加难。
老人很快将手里的茶水喝完,接着又倒了第二杯。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的名字。”老人补充道。
“你的名字?”陆天明不解道。
“是的,平时他们都叫我昂格会长,但我的全名,叫扎兰努德·昂格。”老人耐心道。
听闻此言。
陆天明不禁愣住。
“你是乌弥国的王族?”陆天明皱眉道。
“不错,我那两个侄子,前年你还见过来着,当时你才一重天,我还觉得侥幸而已,现在看来,实在是太低估了你。”老人浅笑道。
面对夸赞。
陆天明不以为意。
他更关心老头的身份。
把乌弥国国王的兄弟杀了,是不是又要惹一身骚?
而且等薛尘来到南望城后,他还要陪着去一趟草原。
到时候岂不是一路上都要被人追杀。
可稍作思考。
他便放弃了这种顾虑。
“因为你姓扎兰努德,并且在楚国生活的时间过长,所以你才会在这里?”陆天明猜测道。
老人啧啧咂嘴,满脸都是欣赏。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我大哥只剩一个儿子,所以我这个当叔叔的,便要远离乌弥国,而且因为跟楚国某些官员的关系不错,做事风格就不能太大楚。”
“不然会被当成叛徒?”陆天明接话道。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猜忌,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跑了这么远,又遇上了你这个大麻烦。”
老人眼里有坦然,也有一丝难以释怀的不甘。
第二杯茶也在此刻喝完。
他又顺其自然的给自己倒上了第三杯。
品了一口又补充道:“比起可惜,我觉得自己更可悲,本来满拉图商会可以成长得更结实,但很多想法,我却不能执行下去。”
陆天明默然。
也得亏了乌弥王族之间相互猜忌,不然真让满拉图商会以楚国的风格发展起来,还真就胜负难料。
沉默片刻。
老人第三杯茶也喝完了。
他的脸上有意犹未尽之感。
但却将杯子一扣,缓缓朝陆天明走来。
“把那壶茶喝完也无妨。”陆天明认真道。
老人摇了摇头:“事不过三,喝太多反而会舍不得放下,而且你的伤势不轻,我也不好意思耽误你回去养伤不是?”
陆天明不置可否。
握住尺剑后缓缓起身。
“对了,非常感谢你放过我女儿,同时也感谢你来到这里,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她。”
这种时候说的话。
显然是发自肺腑。
苍老容颜更是令人很难不去怜悯。
可陆天明不想站在老人的角度考虑错与对。
因为在他这边看来,老人做的事,早已人神共愤。
终于。
老人来到了陆天明的面前。
“我怕死,也怕痛,恳请你动手的时候拿捏好准头,不要让我像拉来那般惨。”
看得出来他确实怕死。
那双昏黄老眼始终没有往闪着寒光的尺剑上看。
陆天明点头:“其实我并不喜欢杀人,更没有虐杀的习惯,所做的一切,都是心中意难平而已。”
老人浅浅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天明再不多言。
抬起剑快速朝对方的心窝刺去。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
刺进去的一瞬间。
老人突然睁开眼。
并以非常细微的声音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随即便倒在地上没了生机。
陆天明瞳孔猛地一缩,接着一动不动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
任由夜风拂过门窗吹在身上。
偌大的房间,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
听闻后面传来脚步声。
陆天明这才回过神。
“天明,你怎么了?”季芊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天明收起尺剑,回头浅浅一笑:“没事,有些疲惫了而已,其他人还好吧?”
季芊雨莲步轻挪来到陆天明身边。
“还好,都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韦密使应该是追不上了,那多布极其难杀,费了不少时间。”
“跑了就跑了吧,多杀她一个,吹雪楼也跨不掉。”
“巫娜怎么说,带回去?”
“带回去做什么?你又不缺丫鬟。随便找户乌弥人家扔进去便是,走吧,先回家。”
......
雨中。
韦密使还在乌弥街上狂奔。
刚才撂担子跑路那一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而这乌弥街又太长,惊慌失措的她到现在都还没能跑出去。
好在是陆天明等人没有追上来。
不然她真就没有力气反抗了。
“瘸腿的杂种,老娘今天先放你一马,咱们以后走着瞧。”
韦密使破口骂了一句后。
扶着墙喘了几大口气。
这才涉水继续朝北走。
繁华的乌弥街上,如今一个人都没有。
一想到明儿一早起来,这条街极大可能要大变天,她多少有些唏嘘。
同满拉图商会合作。
可是吹雪楼北境内最重要的计划之一。
哪曾想那该死的陆天明竟然如此难杀。
正思索着如何把这边的事情报上去时。
前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韦密使,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走神中的韦密使吓了一跳。
赶紧抬头看去。
就见有个魁梧的影子站在自己丈许外。
盯着影子瞅了半天,实在是看不清样貌。
“自己人都不认识了?”那道人影再次说道。
“郑副统领?”韦密使猜测道。
那人呵呵一笑,上前两步,只差贴到了韦密使的身上。
看清对方样貌后,韦密使顿时松了口气。
“郑副统领,你怎的不带人来帮忙?我知道你们有心想要削弱满拉图商会的力量,可是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灭了啊。”
“不能吧,一个瘸子他们都对付不了?”男人惊诧道。
韦密使转头向南边,埋怨道:“哎,本来是个必杀的局,哪知那瘸子狡猾得很,我都差点折在里面,我提醒你哈,你还是赶紧带人来,趁他病要他命,不然啊...”
她话未说完。
忽然听到刺啦一声。
这声音同过年杀年猪时,屠夫把杀猪刀递进猪的胸口一般。
等确认那阵刺痛是自己胸腹处传来的后。
韦密使猛地回头,便见一抹寒光正插在自己身上。
“你...你...”韦密使想伸手去拔胸口处的环首刀,可怎么都使不上劲,试了两下都没能将手抬起来。
男人沉闷的声音响起。
“有的事情你可以知道,但是你不能说,下辈子,管好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