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原主为了让皇帝坐稳皇位,在扳倒权宦后也打压过太后母族刘氏,如今又为了皇帝做尽了恶人,比起獠牙尚未长全的皇帝,现在太后甚至更怨恨原主。
所以哪怕此刻显然姜予为了丈夫的死与皇帝反目,太后都没有轻易与她结盟。
姜予三言两语点名了如今刘氏的处境,太后反而滴水不漏的圆了回来:“皇帝是真龙天子,想任用谁都是天命。驸马刚刚为国捐躯,你就为了一个男宠拿朝臣来胡闹,让天下人如何想我皇家?”
姜予知道,因为原主曾经的行为,太后不敢与她轻易结盟,必须要拿出诚意才行。
至于这个诚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是姜予自己的事。
最后,太后罚她在长公主府禁足三个月,也算给那些被贬的朝臣与武将们一个交代。
傍晚,姜予上马车时面色苍白。
周原等在马车旁护卫她安全,见状欲言又止。
在马车驶出皇宫后,他终于忍不住在车窗外低语:“殿下何必要得罪那些官员。”
虽然只是些不重要的小官,却都是朝堂这交错盘织的复杂关系网里的一员,背后都站着氏族高官。
姜予坐在马车中,手里捧着些许滚烫的暖炉,却仍然驱不走彻骨的寒意。
她缓了许久,才说:“若本宫不替皇帝出手,便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得罪氏族,但一个寡居的公主与奕京朝臣交好做什么。不这样做,如何安他的心。”
周原仍然觉得心中郁闷,又听见马车里的人说:“一举让本宫得罪大半朝臣,又离间本宫与母后母族,本宫这弟弟倒是聪明了不少……”
“但,本宫也不会白白吃这个亏。”
“再有三个月,就是春猎了。”
禁足的这三个月,姜予也没闲着。
她在盯着徐牧学习骑射,以及模仿先驸马的字迹抄写兵书诗书。
别人的男宠日常都是取悦主上,唯独姜予,却以要徐牧模仿得像一些的名义,让他学习骑射武术、礼仪诗经。
正如此刻,姜予在软榻上假寐,而徐牧坐在较远处的书案后临摹先驸马的书信。
在长公主府的这些日子,他的衣食住行几乎与姜予是同一个水平,此刻端坐握笔的清冷模样,确实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派头。
那夜刺杀失败之后,少年收起所有的獠牙利爪,变回了温顺无害的模样。
姜予这时醒了。
她刚醒时水眸还有些懵,注意到屋内的另一个人,美眸中又浮现出短暂的迷恋与恍惚,随后像忽然意识到什么,眷恋温柔消失殆尽,只剩满眼的无趣与疏懒。
过了一会,她下榻,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屋内燃着地龙,地面又细致的铺了柔软的地毯,是以她可以仅穿着白袜下榻行走。
她走到少年面前,伸手挑起少年的脸。
徐牧早已习惯如此,顺从的仰头,眉眼乖顺。
白皙手掌下,铺开的宣纸上排列着一行行清冽字迹。
姜予看了片刻案上宣纸,似乎并不能让她满意。
她偏头,声音微冷:“你若仅能做到这个地步,于本宫就没什么用了。”
徐牧态度仍旧温顺乖巧:“殿下需要奴做什么?”
那夜姜予已经给他上过一课,在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之前,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伪装。
姜予没有被他的模样骗到,听见少年的提问,她兴致阑珊的低头:“一个月后,林郊春猎,本宫要你拿魁首。”
徐牧一愣。
林郊春猎,历来都是世家公子与武将表现自己的大好时机,按历年惯例,魁首可以入金銮卫带刀御前。
对徐牧而言,这确实是最快的入朝方式。
姜予的意思,是想让他入金銮卫?
难道真的如当初所说,姜予要给他滔天的权势?
少年眼底满满的疑惑与怀疑,姜予却不再多说,收回手施施然走入内殿,在撩开珠帘之际,她顿了一下:“本宫不会帮你。”
徐牧抿唇,过了一会,抬眸看向一旁静置的长弓。
这日之后,徐牧花了更多时间在射艺上。
曾经徐家没有人在意他,更别提给他机会练习骑射,如今入了公主府才有机会拥有自己的良马与书案,但短短三个月,也练不出什么才俊来。
少年自己憋着劲,日日练习到深夜,手臂总是酸得抬不起来,手指与虎口也总是泛红破皮。
慢慢的就练出了茧子与肌肉,人也长高长壮了些许,雪融时他在院里打拳,拳风阵阵让路过的周原都不住侧目。
才两个多月就练到如此地步,已经看不见刚来时的瘦弱病态的模样了。
哪怕是他,一晃眼看见少年此刻坚毅的眉眼,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周原面色难看,加快了脚步。
赝品而已,再学三年都比不上兄长分毫。
周原走到廊下,在姜予身旁低语:“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姜予抬眸,继续看院中的少年,她问周原:“你瞧他,有几分可能在春猎夺魁?”
早前姜予寻了厉害的武师来指导徐牧,周原就猜到她的目的,此刻几乎想也不想,冷然答:“三成。”
三成也是徐牧运气好的情况下了,春猎上有不少擅骑射的良将与公子,徐牧仓促练这三个月,根本追不上这些差距。
“三成啊……”姜予惋惜的垂下眸,回忆起原主的记忆,轻声感叹:“当年,阿尧也是在这个年纪夺魁的……”
周原一滞,抬眼看了一会面前的黑裙丽人,终究没有逾越的劝说什么。
半个月后,春猎如期而至。
但姜予尚在闭门期间,这日懒得早起,只让府里管事随便给徐牧安排了两个侍从,让他随着徐家一起去林郊。
徐牧清早在徐氏宅前等候,徐氏的人想着多亏他得长公主青眼,才让家族如此欣欣向荣,见他就讨好奉承。
对此,徐牧冷然没有回应。
于是那些人悻悻离开,在几步外换了轻蔑的语气:“不就是个兔儿爷……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