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一,姜予换上新衣,跟着徐良蕙去拜年。
原本她已经改嫁,就和孙家没有了关系,但孙颜还姓孙,还在孙家的族谱上,便不得不去孙老太和几家族老那串串门。
半年前,孙老二家和孙老太彻底闹崩,孙老二不再做老实人任由孙老太压榨自己和家人,之后孙老大家不管孙老太,孙老三又早早死了,以至于到了老年,孙老太反而无依无靠了,一个人住在破旧的屋子里自生自灭。
见徐良蕙还惦记自己来送米粮油盐,老太太一时心下酸涩又委屈,没来由的奚落了二人几句“都是你克死我小儿子”,“不要脸改嫁的荡妇”之类的话。
姜予从听见第一句就拉着徐良蕙往外走:“别管她了。”
之后去几位曾经帮过忙的孙家族老那送了些东西,这几次比较顺利,送完东西坐坐就走了。
然后徐良蕙想去孙老二家走走。
孙老二和他媳妇都是老实人,当初孙老三那混账还在的时候,没少帮衬徐良蕙母女,她惦记这份恩。
姜予没跟她说过孙颜设计孙幺的事,反正徐良蕙感激孙老二两口和她对付孙颜不冲突。
到了孙老二家,正好孙颜也在这边过年。
进了门,孙颜看见姜予目光一顿。
两个长辈没注意她们的交流,徐良蕙提着带来的酒和瓜果:“二婶,新年大吉啊。”
“来就来怎么还那么破费。”孙二媳妇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热情的拉着她坐下:“我刚刚还说下午去你那串串……”
她给二人倒了茶,又对屋里写字的小儿子说:“去把屋里的果脯和昨天买的发糕端出来。”
妯娌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会话,那边孙颜一直打量姜予,犹豫后开口说:“幺幺妹妹,我们也出去说说话吧。”
孙二婶看过来,也笑着:“以前你们两姐妹关系好,最近一年不怎么一起玩,这次正好也好好说说话。”
“好。”姜予平静的应一声,跟着孙颜走出门。
孙颜带着她走出院子,一路走到冻结的河边才停住脚步。
她转身看着姜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予主动开口:“你想说什么?”
孙颜呼口气,示弱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这一年来,无论她做什么生意卖什么东西,都会遇到一股不可抗衡的阻力。
其中城里富商孟家是最热衷给她添堵的,孙颜起先以为只是自己触及孟家的利益,后来偶然得知姜予和孟家小夫人关系好,才明白一切都是姜予所为。
“放过你?”姜予重复一遍,轻声说:“当初你也没放过我啊,你明明知道吴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你现在不是没事吗?”孙颜这次没有争论故意无意的话题,含泪咬唇道:“再说我上一世那么惨……”
“你上一世惨是我害的吗?”姜予冷声道:“谁害你的,你去报复谁去。”
上一世造成孙颜下场的是孙大一家和吴老板,这几个人孙颜当然会报复,不过那得在她有足够的实力之后,她现在需要他们的助力站稳脚跟,不能轻易和他们翻脸。
想到这些,孙颜脸色有些黑。
她越想越不公平,凭什么孙颜上一世就顺风顺水,重生还能轻松惬意搭上孟家的船,而自己苦苦挣扎费心经营,忍着恨意和仇人虚与委蛇,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有。
“如果没别的,我走了。”姜予转身就想走。
“等等!”孙颜急忙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死死盯着她:“你是放弃了穆寻州对吗?你不会与他扯上关系对吗?”
原来她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姜予冷着脸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我不会跟你争他。”
临走前,姜予还是多说一句:“明明以你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报复孙老大一家和吴老板。”
这个孙颜自己当然知道,但她想要的又不只是报仇,她要走出马家村,她要摆脱农籍,她要权势,她要高高在上。
所以此时对于姜予的提醒,她只是冷脸扭头:“你不懂。”
新年第三天中午,孟家的马车停在院子前。
“徐姨新年好啊。”叶溪一下马车就与徐良蕙握手打招呼。
这也是徐良蕙第一次见所谓的孟小夫人,眼前人出乎意料的年轻漂亮,更难得的是没有半点富商的刻薄傲气,笑眯眯的很讨人喜欢。
尤其是后面跟着她下车的孟子宸,身材峻拔丰神俊朗,举手抬足间净显涵养风度,是附近几个村子加在一起几十年都出不了的神仙郎君:“见过夫人。”
然后又对姜予拱手:“见过孙姨。”
徐良蕙到口的夸赞就噎在喉间了。
叶溪笑眯眯的解释:“我和幺幺平辈相交,子宸按辈分也该叫她一声孙姨。”
“啊……”徐良蕙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招呼两人:“进屋坐吧。”
叶溪来带了礼物,伙计下货都下了好久,徐良蕙看着堆高高的箱子盒子又是怔忪:“太破费了。”
“不破费。”叶溪摆摆手,说:“幺幺也帮了我不少呢,去年多亏她不然我要赔不少钱。”
闻言徐良蕙又意外的看眼姜予,明明姜予告诉自己的是她跟着叶溪学做生意。
两个伙计送完东西就驱车回去,叶溪和他们说好过两天来接。
晚上叶溪提议吃暖锅,正好徐良蕙院子里有菜方便。
几个妇人准备菜样的时候,孟子宸和杜清恒两个大男人在另外一边准备火灶和涮锅。
杜清恒一直惦记着姜予的婚事,孟子宸又是他所见最出类拔萃的郎君了,勉强能配姜予,于是在做事的时候试探的问了几句。
孟子宸很快意识到他的目的,委婉拒绝道:“母亲已为我定下婚约。”
杜清恒叹口气。
行吧,再看看。
一群人在屋里围坐在火炉边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完叶溪又神神秘秘的叫众人出门看雪。
孟子宸早一会出门,按着叶溪事先的交代,把几箱烟花搬到制定的位置,等几人出来,抽出火折子点燃引线。
“咻!”
下一刻,一点光亮猛地窜上夜空,随后一声炸响,在天空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咻咻咻!”
炸鸣声接连不断,以往在城里夜会才有见烟花,今天不要钱的在天上接连盛放。
村子里其他人家听见动静纷纷出门,然后欣喜的看着被点亮的夜空。
烟花下,所有人的脸都被短暂照亮。
叶溪笑着望着姜予:“新年快乐!”
看完烟花,村民门又各自回屋。
房间不够,孟子宸和小书童睡一间,叶溪理所当然的和姜予睡一屋。
一进屋,她就像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桌上无聊滚来滚去的一把小木剑,奇道:“这啥玩意?”
以前姜予每次进城找他,都把奇生留在家里守着徐良蕙,这还是叶溪第一次见到这把剑。
见姜予没要求自己藏匿,奇生就知道来的这个人不用防着,对她的大惊小怪翻个白眼:“没见过剑灵?”
身份适应得倒是快。
“剑灵?”叶溪更惊奇了,找007拿了一个能看穿伪装的buff,然后又细致的打量恢复原貌的长剑,剑身上的“偃月”二字早已经变成了“奇生”。
打量半晌,叶溪评价道:“好剑啊。”
奇生:“?”
他问姜予:“她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姜予转身整理被子。
叶溪在村里住了两天,她嘴甜又有意讨好徐良蕙,哄得徐良蕙喜欢的不得了,分别时还答应有时间去叶溪那里住。
又一年春天,建好的猪圈里终于关进两只小猪仔,后院还隔了一小块地养了几只鸡仔。
到了夏天,猪崽已经长了几十斤,鸡仔长大不少,闻摆每天闲着没事就喜欢冲进鸡圈撵着它们跑。叶溪用系统通讯说孟子宸去隔壁县书院上学了,她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催姜予去找她玩。
秋天,两只猪已经上了百斤,鸡也开始产蛋;张家妹子嫁去外村,姜予随了一个不小的红包;叶溪老远哭诉生意忙一个人算不过来,急信求姜予去帮帮忙。
冬天,徐良蕙杀了其中一只猪,临近过年又杀了一只公鸡。
今年过年叶溪依旧喜气洋洋的来拜年,甚至走的时候还带着徐良蕙进城住了几天。
到开春时,孟自成进京赶考,走前杜清恒还特意跟他聊了一下午赶考的经验和该注意的东西。
今年仲夏前后并没有像往年一样降雨,天气炎热干旱,春天刚种下的稻谷都干死了不少。
附近几条河河床低了不少,杜清恒读过不少相关书籍,自然能看出这天气不同寻常,于是在叶溪来信邀他们一家进城住几个月时,杜清恒劝徐良蕙同意。
走前,他还在学堂上跟孩子们叮嘱,让孩子们回家告诉父母今年可能会下大雨,早做准备,甚至还跑了一趟村长那。
这些姜予原本也想做,见他做了便没出面,杜清恒在村子里的地位足够让村民们重视这件事。
叶溪有个庄子在县城附近,搬家时他们还顺便带上了家里的猪和鸡,第一次见到那猪叶溪就感叹一句“好肥”。
在庄子里住下没几天,某天夜里屋外雨声大作。
迟来的大雨一连下了两天一夜,这两天众人都没出门,时不时就有伙计来报告洪水情况。
哪个村彻底被淹了,哪个路被冲垮了。
几人还心中后怕,还好早早搬到这边受的影响不大。
到第二天晚上时,伙计惊慌来报:“夫人,白云堰被冲垮了!”
白云堰是这片几个县城里最大的水利建筑,本身就是担任旱时放水洪时排水的任务,大前年刚刚建好,谁想第一次遇到天灾就垮了,朝廷在白云堰前后投入一百多万银子,但凡有一半落在白云堰上,都不至于建出来这样一个摆设。
杜清恒第一个面色铁青的骂道:“这些贪官!简直不把百姓的命当回事!”
“往好处想,”叶溪苦中作乐,说:“这事正好把这边的篓子捅到朝廷上,朝廷也会派人彻查,不然这几个县城永远被几个贪官把控着,百姓的声音根本传不上去。”
“这事哪有什么好处?!”杜清恒听得脸色越发难看,道:“但凡洪灾,哪次不伤及百姓?去年庄稼收成本来就不好,今年又遇到洪灾颗粒无收,洪灾早点退事情早点解决还好,不然要是影响明年春种,几百万百姓都要受苦!”
提到这个,众人都是叹气。
如杜清恒所言,大雨停后,附近几十个村子都成了废墟。
几天后,失去家园和储粮的百姓进到城里乞讨粮食,县公堂外时刻守着无家可归的难民,就等着朝廷开粮仓赈灾,县令急得不行却又没有半点办法,一是就算是他也没有资格大摇大摆开粮仓;二是粮仓里根本没有粮食!
民以食为天,没有了粮食的百姓能做出什么事,他们根本不敢想。
县太爷想起自己还有个粮商小舅子,赶忙去找他求救。
可吴老板才不管百姓饿不饿县太爷官位稳不稳,见时机合适,故意抬高粮价。
一人抬价全城学习,他的做法险些气死县太爷,但他又拿吴老板没办法,只能低声下气的哄着捧着,求着他改回价钱。
吴老板才不管。
他是商人,不是善人。
叶溪是最先带头施粥的几家商户之一。
她这两年往远处郡县买了不少粮食屯着,到能撑一段时间。
转眼,已经是一个月后。
朝廷赈灾的队伍还没到,赈灾的大家们存货已经不多。
更危险的是,城外开始有人患水病,俨然有发展成瘟疫的趋势。
刚开始官府还没注意这件事,光每天愁粮食和朝廷盘查的事就已经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哪有功夫去关注城外又死了几十个人。
“如果真发展成瘟疫。”叶溪知道水病后,第一时间去问姜予:“你有法子吗?”
姜予摇头,主系统给的资料里只知道世界的大概走向,精细到药方就没办法了,另外上一世研究出药方已经是几个月后,那个时候的药方不一定适用于现在的病状,不过:“孙颜有。”
孙颜是亲身经历过上一世的重生者,由于种种原因对药方十分熟悉。
于是她垂眸,敲敲躺桌上的小木剑:“该你出马了。”
只要拿到那药方,就能找大夫根据症状调理药的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