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满金被赶跑了。
年糕儿站在门口,指着秦满金狼狈的背影喊:“你下回再来找茬,我就要揍你啦!”
大家都看着芝麻球大的小屁孩,就她,跳起来还没人膝盖高,还要揍人家大人呢。
芋头村这里过年,最重要的是午饭。
午饭要极其丰盛,做一顿午饭,接下来能吃到四五天的份量。
讲究的就是个年年有余。
所以,大年三十中午最重要的一顿饭桌上,说必须要有鱼的。
除此之外,各式馒头也得提前准备,比方这里人最喜欢吃的麻菜包子,豆霉包子,实心大馒头等各式各样的馒头。
别的不图,就图一个份量得多。
饭店已经放假了,送鱼的生意也彻底停了下来。
谭树林说话算话,从不压款,所以双方过来的时候,都十分的轻松。
丁秀已经忙了一上午了,年初夏和秦富贵一直帮忙打下手,年老爹烧了一上午的锅,两口锅都用上了。
年文景就一直跟丁秀忙活午饭,杀鱼洗肉啥的动手活,全都是年文景在干。
丁秀怀孕这事,他们从来没跟人提过,在人前也从来不提这事儿,丁秀去洗澡碰到熟人,丁秀就提前铺垫,说自己胖了,因为月份还小,人家也看不出来。
年糕儿的任务是带着村里的小孩看电视,不能调皮。
有年糕儿在,大家也不敢调皮,有了电视之后,小孩们就不愿意往别的地方,堂屋坐了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小屁孩,在年糕儿的带领下乖乖看电视。
一直中午十一点半,小孩们陆续被家长叫回家吃饭,年糕儿家的午饭也开始了。
大圆桌抬进了堂屋,仨个小孩拿筷子搬板凳,都十分勤快。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下来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多喜气。
年糕儿拿着快走夹肉肉,“妈妈,你是不是买了很多肉啊?”
丁秀说:“嗯,妈妈为了过年,可是下了血本了,妈妈买得肉,可以一直吃到大年初五。”
年糕儿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心:“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啊?”
丁秀:“这不过年了吗?该花的钱总得花呀,没事,妈妈暂时手里还有钱,你不用担心。”
秦富贵抬头:“婶,等我长大了,我赚钱补贴家用。”
丁秀笑眯眯地说:“行,那婶就等着富贵以后赚大钱了!”
桌上的主菜是一条大鱼,有头有尾的特别大,但是大鱼没人动筷,因为这条鱼是要留到新一年吃的。
其他的菜份量都很多,哪怕年糕儿和秦富贵两个小饭桶在,也吃不完,就是要有剩菜才是好彩头。
小孩子吃的肚皮浑圆,摸着小肚皮心满意足。
年文景吃完饭后,就把碗洗了,锅刷了,然后带着一帮孩子贴挂廊和对联。
年糕儿举着“财”字,“爸爸,你把这个字贴在我屋里。”
年文景:“?年糕儿,这个字为啥贴在你屋啊?”
年糕儿:“因为我想发财。”
年文景:“年糕儿,你应该贴个‘福’啊。”
年糕儿撇过小脸蛋,乖乖地说:“可是我想要发财呀。”
年文景:“行行,既然我们年糕想要发财,那就贴在年糕儿的存钱罐上方吧!”
秦富贵举着浆糊,拿一根裹了棉花头的棍子抹浆糊。
在小家伙七手八脚帮倒忙的前提下,顺利把浆糊抹完了。
年糕儿蹲在水井旁边,“井啊,妈妈说贴了挂廊之后,从现在开始就不能用你压水了,不过我聪明,提前把水缸灌满了水,我厉害不?”
家里前前后后都贴了挂廊之后,秦富贵突然发现桌子上还摆了一卷红纸对联。
他好奇地问:“叔,对联咋多出这么多呢?”
年文景抬头说:“对联不多呀。”
秦富贵:“多,我这边还有这么多呢,挂了也多!”
年文景走过来说:“不多,那是给你家屋子买的。富贵,把帽子带上,叔跟你去一趟秦家村,把你家对联给贴上。”
秦富贵站在原地,他低着头,撅着小嘴半天没动。
年文景说:“富贵,咋啦?咋不动啊?你不戴帽子,坐在自行车上冷……”
话没说完,年文景就听到“呜咽”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年文景:“富贵?”
秦富贵:“呜呜呜……”
年文景有点慌了,“富贵,咋了呀?是不是叔说错话了呀?”
年文景刚靠过去,秦富贵一转身,抱住了年文景的腰,一边哭一边说:“叔,你跟婶不是我爸我妈,为啥对我这么好呢?我咋办啊?我现在还太小了,我没办法报答你们呀?”
“我大伯都不喜欢我,你们为啥对我好?婶还去我学校找老师,找欺负我的小孩的家长,给我出头,老师现在都不敢骂我了……”
秦富贵哭得特别大声,把年糕儿和年初夏都吸引过来了。
年初夏:“富贵儿,你咋了呀?”
年糕儿:“哈啊?秦富贵咋成哭赖包啦?”
丁秀跟年老爹都过来了,“富贵,别哭了,不是叔和婶对你好,是你对我们家太重要了。你看啊,你幺爹腿疼,走路不方便,婶带着初夏和年糕儿两个小姑娘,你叔跑业务的时候,都靠你这个男娃娃巡逻,保护咱家的女同志不是?”
年老爹也点头:“就是啊,晚上睡觉的时候,幺爹就靠富贵热腾腾的小肚皮焐脚呢。幺爹也离不开小富贵。”
年文景拍着秦富贵的小脑袋:“听到了吧?主要是咱家离不开小富贵啊,你说你要是回家了,咱家可咋办呢?要是再遇着一个偷年糕儿小猪的坏人,谁来保护家里的女同志和你幺爹啊?”
秦富贵使劲抹了把眼泪,“我、我会努力长大的,长高的!”
年文景笑眯眯:“那肯定的。你帮我们家,那叔帮你家贴几副对联挂廊不很正常吗?你知道这叫啥不?这叫礼尚往来,有来有往才能处的长久。”
秦富贵抽噎,“嗯……”
年糕儿:“秦富贵,哭赖包!秦富贵,哭赖包!”
秦富贵:“年糕儿,你哭得时候我都没喊你哭赖包。”
年糕儿:“我没哭。”
秦富贵:“婶喊你去澡堂子洗澡的那天,你就嗷嗷哭。”
年糕儿:“你听错了,我没有哭。”
秦富贵:“我看到了。”
年糕儿:“你眼神不好,那是雪在我脸上化掉的水珠子。我才没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