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奶奶被杨婶子扶着坐了起来，皱着一张脸哎呦了半天。
她瞅了瞅地上带血的牙齿，用舌头轻轻在口腔里顶了顶几个窟窿，更疼了。
“妈，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地方痛？我扶着你去村里的卫生所看看吧？”
杨婶子担心强子奶奶除了牙齿磕掉了外，还摔到了哪里，还是得去找大夫检查一下才放心。
上了岁数的人摔个跤可不是一件小事。
前段时间，村里有一位八十来岁的老婆婆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幸好同住的孙子耳朵灵，听到他奶奶的呻吟声，赶过去看看，才及时送去了医院。
经过县里医院大夫的诊断，那位老婆婆小腿骨折了，花了一大笔钱不说，平日里还得分出一个人去日常照顾她。
杨婶子可不希望自家婆婆也那样。
虽然她婆婆嘴碎又对她不太好，可是她婆婆也给她家里帮了许多忙啊，比如做饭洗衣、在自留地里种点菜什么的，可给她省了不少事。
“哎，我就是嘴巴痛，腿上也有点疼，你慢慢扶我起来。”
强子奶奶伸出胳膊让儿媳扶着，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忍着身上的疼痛缓慢地站了起来。
“强子，赶紧搬张凳子过来给你奶奶坐一会！”
杨婶子一边用力扶起强子奶奶，一边吩咐她儿子。
强子答应了声，随手就把他妈刚刚坐的凳子提了过来，放在他奶奶的身后，扶着他奶奶小心地坐下。
“妈，你动动腿和胳膊看看？”
“嘶！我膝盖好疼……”
强子奶奶伸了伸腿，右腿膝盖传来一阵刺痛。
她低头用手卷起裤腿，发现自己的膝盖一片淤青，已经开始肿了起来。
杨婶子一看，不得了！
她赶紧揣上钱，让强子在家里看好门，一把背起自家婆婆就往村子的卫生所赶去。
没想到，她背着人刚走到卫生所门口的时候，就碰上了捂着额头被人扶着过来的何婶。
她诧异地看着被儿子扶着的何婶问道：
“何婶，你怎么也受伤了？”
“唉，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我睡觉睡得好好的，忽然莫名其妙翻了个身，直挺挺地摔在地上了，还磕到了头！”
何婶现在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浑身难受，恶心想吐。
“那我们还是赶紧进去找大夫吧。”
杨婶子边说着，边背着她婆婆先一步跨过门槛进了卫生所，嘴里还高声喊着大夫。
何婶没再开口说话，被她儿子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跟着走了进去。
青江大队的卫生所，设立在一间建国前富户家的青砖瓦房的院子里。
院子中间是二十平米的天井，正对着的堂屋用作药房和治疗室，其他两边房间，一边是值夜班的医生睡觉的房间，一边是问诊室。
卫生所一共有两名医生一名护士，两名医生分别是一天一天的轮流值班。
今天值班的是朱春桂医生。
她听到杨婶子的大嗓门，从房间里出来一看，赶紧招手让她把她婆婆放到问诊室的凳子上。
“怎么回事？伤到哪了？”
“我婆婆在家不小心摔倒了，右腿膝盖都肿起来了。”
杨婶子简单地说了下。
朱医生听着，蹲下身，把强子奶奶的右裤腿卷了上去，看着已经肿大的膝盖，伸手从脚踝处开始，在每个部位轻柔按捏着，边按边问情况。
这时候何婶也被扶着进来了。
一进来，她儿子何大柱就叫道：“朱大夫，麻烦你先赶紧给我妈看看吧，她磕到头了！”
朱医生扭头一看，何婶整个人都挨在她儿子身上了，一只手还捂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
她赶忙站起来，把何婶安置到病床上，转头对强子奶奶说：“抱歉啊，你先等一下，我先看看她情况。”
“朱医生，没事的，何婶看着挺严重啊，你先给她看看。”
强子奶奶点点头，伸着脖子看着，心想，这个常在大榕树那里聊八卦的同好今天怎么也和自己这么倒霉？
正想着，从大门外进来了一位大娘，正是何婶的八卦小姐妹。
何婶正躺在床上被朱医生检查，睁开眼就看见她的小姐妹也捂着头进来了。
“诶，你怎么也来了？也是伤到头了？！”
她惊讶地瞪大眼，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怎么个个都像是撞邪了似的，不是摔伤了脚就是撞到了头。
朱医生也诧异转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平日里村里也就普通的头疼脑热，又或者是不小心被利器划伤，今天怎么意外事情都堆在一起了？！
她来不及多想，看看房间也就这么点大，只能让这个新来的伤者先坐到床尾那里，等她把何婶看完了再说。
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最终得出了轻微脑震荡，还擦伤了好几处的结论。
“何家婶子，这段时间你得卧床休息，别四处走动。对了，刚才检查，你嘴唇肿胀，口腔里也长疱疹了，回去注意饮食。”
朱医生拿着一只钢笔哗哗地写着，嘴里不停的叮嘱何婶注意的事项。
何婶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一边听着医嘱，一边用鼻子嗯嗯应着。
她嘴里不知怎么了，突然就长了好几个泡，痛得她都不想说话了。
朱医生开好药方签上名字，看了看躺床上的何婶，把药方递给了何大柱。
“你先去交钱拿药吧，完了再过来扶你妈回去。”
“好的，多谢朱医生了，我这就去。”
何大柱接过药方，瞧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体，挠挠头，出去了。
接下来，朱医生又检查了何婶的同好姐妹，发现症状差不多，连口腔里长了一串水泡都是一样的，心下暗暗称奇。
她也听说了，这两人闲暇时候就喜欢凑在一起说八卦，没想到连生个病也喜欢凑一块儿。
同样开了张差不多的药方，朱医生就让她出去拿药去了。
回到桌边，拿起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喝了一大口水，深呼吸了口气，朱医生才重新蹲到强子奶奶跟前，再一次仔细检查。
“只是撞伤了膝盖，没扭到脚，骨头也没事，不过也是需要好好休息。”
朱医生检查完，准备开药方的时候，杨婶子开口了。
“医生，我这嘴里冒了个泡，麻烦你等下给看一下。”
“嗯？你也长疱疹了？”
朱医生惊讶抬头，想到疱疹的传染性，她起身给强子奶奶也检查了下口腔。
因为刚才她们进来的时候说是摔倒的，后来又没说嘴疼，就没给她检查口腔来。
“果然也有一串疱疹，诶？杨家奶奶，你这怎么还掉了几颗牙？！”
朱医生看着那几个血洞，惊诧极了！
强子奶奶想起家里那地上的几颗牙，想着以后吃饭只能靠着仅剩下的几颗了，心痛嘴也痛，眼泪又开始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