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泽住进来之后,原本清净的民宿开始热闹非凡。
厨师和管家抵达民宿,开始全程服务陆西泽一人。
穿着厨师服的米其林厨师,西装革履的管家,最最最新鲜的食材和物资犹如流水一般运进来,民宿老板和游客们看着这样奢靡的一幕,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秋老师,陆先生把客房的所有东西全都换了一遍。”
“秋老师,陆先生把我厨房的厨具全给丢了。”
“秋老师,陆先生……”
半个小时不到,民宿老板硬着头皮去找秋长歌告状了。这位陆总一直过的都是这种奢靡至极,洁癖到令人发指的生活吗?
客房内的所有软装全都换成了陆西泽自带的,但凡陆西泽用得到的东西全都被他换了一遍,他简直怀疑陆西泽这一次来青市,带了一飞机的行李。
长歌也被陆西泽这动静扰的有些心烦。他这种不顾人死活的模样,像极了前世她死后,四处征战时期的萧霁。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唯我独尊,谁敢反抗就杀无赦。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所有的损失您找文理报销,他会处理。”长歌耐着性子,说道,然后招来了文理。
“陆西泽最近是什么情况?”
文理微笑道:“秋小姐,您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陆总,陆总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建议各位,离他至少三米远。”
文理说着看了一眼民宿老板和死活不走的游客们,笑不入眼。情场失意,谁能高兴的起来。
最近的陆总,真的很危险。
民宿老板打了一个寒颤,深深后悔刚才不该借着告状来吃瓜。这位前夫哥不仅壕的令人发指,而且气势强,周身气压极低,绝对是不能惹的大佬。
还吃什么瓜,先保命吧。
长歌看了一眼坐在庭院外吃夜宵的陆西泽,皱了皱眉尖,冷淡点头。今天太晚了,明日聊吧,否则今晚是别想睡了。
长歌看向民宿老板:“这几日,麻烦你们多担待。有事情直接找文理就好。”
民宿老板连连点头。
长歌起身上楼去睡觉,刚躺下,就听见敲门声。
傅怀瑾去开门,只见民宿老板在外面再三道歉。
长歌隐约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抱歉,傅医生,这么晚打扰您,是村子里好像有村民食物中毒了,现在这个点乡里的诊所都关门了,要到镇上去,来回就是一个小时……”
“我去看看。”
傅怀瑾回来,换了外出的衣服,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说道:“你先睡,我去村子里出个诊,很快就回来。”
长歌有些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听到他带着医药箱出去,轻声关上了门。
长歌陡然清醒过来,起身走到阳台上,看着傅怀瑾打着手电筒跟村民们一起离开。
这一走就是一个小时,毫无音讯。
她没有睡意,披了一件厚厚的披肩下楼等傅怀瑾,觉得今夜算是没法子入睡了。
一楼大客厅内,游客和民宿老板都去睡了,客厅内留了几盏晕黄的灯。长歌下楼,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一回头,就见陆西泽坐在沙发上,电脑上还开着视频会议。
他只穿着居家服,坐的沙发是新搬来的皮沙发,眉眼冷峻,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睡不着?”陆西泽关了电脑,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融入深浓的夜色里。
她迟疑地数秒钟,准备出去等。
“今晚不到凌晨三四点,傅怀瑾回不来。”陆西泽冷嗤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等人的习惯。”
长歌皱起眉尖:“你怎么知道?出诊的事情跟你有关?”
“这个世界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不过是花了一点钱,让他今夜回不来而已。我见不得你们两同床共枕。”陆西泽一字一顿,冷冷开口。
长歌深呼吸,觉得他果然是有病,而且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别喝冰水,我给你煮茶,反正今晚你也睡不着。”陆西泽指了指庭院。
庭院的草坪极大,远离客房,谈话的话不会被人听见。
陆西泽煮了一壶茶,长歌与他坐在庭院草坪的餐桌上,身上将手腕上的药囊取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露天庭院,草木多,蚊虫也多,药囊驱蚊,不然用不了半个小时,她腿上估计都是被咬出来的蚊子包。
“说吧,为何想见我一面,我以为你如今是乐不思蜀,忘了我的存在了。”陆西泽先发制人,开口质问。
长歌面无表情:“不是你想见我一面吗?不然也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的折腾傅怀瑾,与我大半夜地坐在这里。”
陆西泽凤眼沉沉地看着她,随即俊美的面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低沉说道:“是我想见你,秋长歌,你知道你是这世上最高明的垂钓者吗?梦里钓着我,坚定不移地选着我,现实中冷脸相对,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你钓着所有对你有好感的人。我,傅怀瑾,还有宋星河。
一山不容二虎,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满足于梦境里的那点小恩惠,对你感恩戴德,看着你跟傅怀瑾双宿双栖?
我是那么好惹的人?”
他嗤笑,眉眼间皆是嘲弄之色。
长歌脸色微变,五指无意识地攥紧,竟然无法解释。
“我的选择一直都是傅怀瑾。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陆西泽冷笑:“我知道,你不用强调,所以在十世轮回梦境里,你为何不继续选他,而是选择我?那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我只是以为能改变你,让你放弃灭世。”
陆西泽幽深的凤眼直直地看着她,仿佛将她彻底看穿,许久,似笑非笑道:“你怕的是我灭世吗?你秋长歌会惧怕死亡吗?还是说你是菩萨,想救这个世界的人,长歌,别自欺欺人了,我们都是冷漠自私的人,连自己都不爱,如何会爱世人。
你只是想选我,如此而已。”
长歌脸色一点点变的苍白起来。她指尖微微蜷缩起来,没错,陆西泽说的没错,她们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种人,因为见过最黑暗冰冷的世界,遭遇过最深的背叛,所以连自己都不爱。她也不爱世人。
世人如何,与她何干。
一直以来,她都披着一层伪善的皮,做那个秋长歌,如此而已。
“我们是同一种人,刺猬就该抱在一起取暖,这样不会伤害到别人,傅怀瑾只是你心里渴望的一盏灯,他无法触摸到你的灵魂,你的伴侣应该是我,只有我懂你。”
陆西泽眉眼压的深沉,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一字一顿吐出最惊心动魄的字眼:“以前我不懂,如今我懂了,你喜欢的人一直是我吧,长歌。所以你抗拒我,远离我,因为我是你心底不敢承认的那个人。”
长歌指尖如同被火灼烧般,猛然缩回来,她闭眼,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像是陈年旧伤被人血淋淋地撕开。
他果然冷酷又无情,用那样一张俊美冷酷的脸,微笑地说出最伤人的话。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像是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大雪之日,她站在冰天雪地里接着雪水,他也是如今日这边,闲散地走过那条布满积雪的长廊,笑语晏晏地说出诛杀她的话语来。
那时的她有一丝的无措和无助。因为一瞬间的心动和心死。
年少时的爱会死灰复燃吗?
“陆总,就算你对我女朋友爱而不得,也不该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在深夜里诱导,精神控制她,她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人。”
傅怀瑾清冷冰凉的声音响起,从深夜里披星戴月地赶回来,眉眼沉郁,克制着怒气,一把拉住长歌的手腕,与他冰冷对峙。
长歌手腕被他握住,回头看到他清俊的面容,如梦初醒。
陆西泽薄唇冷酷地抿起,冷冷说道:“你竟然回来了。不是说医者仁心吗?你竟然放着那么多的病人不管?”
伪善罢了。
傅怀瑾:“所有食物中毒的村民都已经被送到医院,有专门的医生接手。陆总,这样的把戏希望你下次不要用了。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生,医生这个职业也不该用来道德绑架。”
他出了民宿,第一时间就给青市的医院打了电话,让人安排救护车过来。好端端的村民怎么会食物中毒,而且会有这么多人。
恰巧是陆西泽来的今夜。
不管是不是他多心,有备无患总是好的。陆西泽所拥有的权势、财富和地位,他也同样拥有,他不用,不等于不会用。
陆西泽眉眼阴沉了几分,小看他了。竟然这么多疑。
“至于长歌和我之间的感情,陆总不用反复帮我们确认自己的心意。
她在梦境里选你,不过是想给往事一个好的结局罢了,跟情爱无关。长歌若是真的对你有意,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你,而不是我了。”
傅怀瑾说完,握紧秋长歌的手,拉着她上楼。
从始至终,长歌都一言不发,眸光惊异地看着傅怀瑾,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她着实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回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怼的陆西泽脸色阴沉,哑口无言。
从他回来,握住她的手开始,过往那些被撕裂的伤口好似开始一点点地愈合,她终于敢直面过去的伤口和自己。
“抱歉,回来晚了,我去洗手消个毒。”
傅怀瑾拉着她去洗手消毒,然后换下外出的衣服,去简单洗了一个澡。
长歌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没多久就见他出来。
“你……”她嗓子微哑,明明该尴尬,毕竟被陆西泽点破了那样的心境,但是看到傅怀瑾温润的眉眼和如沐春风的气质,所有的不舒服都瞬间被抹平。
她想,前世的自己多少是有点眼光的,从那么多的人中一眼就选中了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夫婿,许是那时候她就喜欢他身上这温润清朗的气息,像是良药,能治愈久病沉疴的人。
“我什么?我身上应该没有别的味道了。”傅怀瑾走过来,低声笑道,“你今晚看我的目光有些不同,是不是被我的攻击性吓到了?
长歌,你可以慢慢发现,也许我还有很多不一样的一面。”
长歌闻言,眼眸弯了弯,他可真会安抚人心。
“村民们怎么样?真的是陆西泽动的手脚?”
傅怀瑾点头:“食物中毒,应当是两种相克的海鲜食物一起吃的,这里不沿海,村民们很少吃海鲜,而且还是空运过来的海鲜。他有的是钱,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傅怀瑾内心隐隐不安,陆西泽现在是真的有些疯,为了支开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些村民吃下去的量不大,而且各个犹如中了奖一样喜悦,上吐下泻几回,打了点滴就会没事。
有钱果然为所欲为,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放心,已经没事了。”傅怀瑾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长歌,你一直没睡是在等我吗?”
长歌险些被他视线灼伤,有些哑然,是呀,她原本都困了,结果迷迷糊糊间听到他出去的声音,陡然就没有了睡意。
她第一次会在夜里等人归来。
她好像越来越习惯他在身边了。
“我很高兴。”傅怀瑾低低笑出声来,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答案,她在感情上内敛到近乎苛刻的地步,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很高兴。
长歌不是一块不知道喜怒的石头,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没关系,这样也很好,因为他也很内敛,情感深埋在心底,犹如炙热的熔浆,可越是压抑内敛,越是情深意切。
他很高兴。
长歌声音有一丝的沙哑:“好困,快睡吧。”
她别开视线,心里有一丝丝的甜。原来也有一种相处,没有无味的猜忌,没有争锋相对,刺的遍体鳞伤,也可以这样如春水一般柔软舒服。
“嗯。”傅怀瑾点头,关了灯,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克制且炙热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