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自古高难问,百般的算计,千种的谋略,往往比不过天意的轻轻划拨。
帝王将相,名士美人,身系国之气运者,往往都有天命护佑,仙佛妖邪若以外力干预世道天轨,非但总是会发生层层变数加以阻挠,极难成功,纵然功成总是难逃气运反噬,身死道消的九尾天狐妲己便是前例。否则何须施行曲曲折折的祸种计划,直接以夺魂术控制人皇不是更轻易?
为了瞒骗过天意,祸种计划,最大程度的规避了对杨玉环的直接干预,除却移花接木外,其他夺魂术之类术法并非直接加诸杨玉环之身,而移花接木就结果而言,也只是使灵魂融合,施术之后,杨玉环依然是杨玉环,只是多了几分姬瑶月的意识而已,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万妖殿多年布置的局,或许,真能再瞒骗过所有对手后,再瞒过天意。
或许?
姬瑶玉离了上清派,便如飞仙一般,直往司天台,但飞行片刻,突闻一声“铛”的一声打更声,声音虽不大,传至姬瑶玉耳中却不啻黄钟大吕,姬瑶玉内息一滞,从空中坠落,摔落地上。
先前她施展“十步芳菲”之术,一人独对妖族战力,虽看似赢得轻松,但施展这等高级术法,不光消耗了她体内大量真气,还在拼斗中受了不轻内伤,此时听闻打更声,竟是心神激荡,内伤爆发。
“子时到了,月儿,来不及了吗!”姬瑶玉春葱玉指抠入泥土,勉力撑起身子,却止不住又呕出一口血。月光之下,娇躯轻颤,宛如飞天谪尘,无助得惹人怜惜。
“描眉画眼的事,我学不来,守护天香谷,靠我的刀就好。”
“阿姐,我也是父亲的女儿,责任可不能由你一人担。”
“移花接木?此术凶险万分,就算成功,那之后,阿姐,你还是你吗?”
“天香谷可缺了我,却不能少了阿姐你,移花接木之术,我来替你!”
“我来替你!”
“我来替你!”
“我来替你!”
……
过往话语回荡在耳畔,悔恨却化作幽火焚烧姬瑶玉心头。
“原来月儿早有决断,我家妹子,果然说到做到,我若能多关心她的想法,何至今日?”
幽幽长街,廖无一人,司天台就在长街另一端,月光找不到的尽头,往日只在咫尺的距离,此时却是千里之遥,除非能穿越时空,否则,再无其他方法阻止悲剧发生。
却在这时,天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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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天变了?”
师我谁负手守在观星楼顶层,身形如同与高台连成一体,巍然不可撼动,此时仰头望天,却见天上,风云激变。
狂风一紧,乌云攒聚,好似楼中有一股无形之力吸引,将周遭风云悉数吸纳至观星楼,观星楼顶,一朵高度凝缩的漏斗形云团压顶而来,急速扩张着它的领域,皎皎明月,瞬间被黑云吞没。
“事有蹊跷!”姬瑶月方才入内,此时应是施术的关键时刻,看到天象异变,师我谁却突生警兆,要入阁内观视。所有门窗却先一步被风吹开,风从四面八方灌入阁中,好似阁内有个巨兽正在大口吸气。
师我谁的动作却突得止住,就在方才大风吹涌之际,有一条妖影却比风更快,从房子闪逝而出,端立于他身后漆木栏杆之上。
“老五?此时出现在我身后,又带着一身敌意,却是何故?”师我谁身不动,风势猎猎,却连他一片衣角都为吹起,如泰山雄浑,压楼欲催。
而身后之妖,双手抱胸钉子般挺立栏杆之上,一身妖气如风凛冽,冲霄干云,只将头顶乌云顶破个窟窿,一缕月光从窟窿中泄出,照出此妖轩昂身形。
“不为何,里边那小子开出条件,他帮了我一个忙,现在换我帮他阻你片刻罢了!”月光下,陆天岚朗声道。
师我谁皱眉道:“你与我也有条件交换,答应不插手此间之事。”
“没错,所以你与他的条件相互抵消,现在老子顺从本心,做老子想做的事,老子看北龙天不顺眼,看你现在这德行更是心头冒火,不给你们使点绊子,念头都不通达。”
师我谁眼神冷厉道:“北龙天百年之计,不容有失,老五,你若此时纠缠,莫怪我不念旧情。”
陆天岚大笑道:“哈哈,又是北龙天,从你自甘堕落,舍弃狮王不当,去当那老龙的一条狗时,七凶之间便无旧情可言。武魁座,师我谁,你想做条好狗,老子今日却让你做条无用败犬,看看那老龙会不会一脚将你踢开!”
听闻挑衅话语,师我谁不见恼怒,长长一叹道:“老五,是太久不见让你忘了么,过往七凶——”
沉稳如山之势陡然转作凶狂,师我谁回身,出拳,动作轻缓,拳风摧枯拉朽,砖石,栏杆卷入拳风旋流中,皆是瞬间化为齑粉,洪流一般只轰向陆天岚。
“为何尊我为首!”师我谁威严睥睨道。
观星台内,同生变化,看着阁中莫名多出的两道人影,胡言正欲率领胡家众妖上前,却见其中一条身影已抢先而动,逼身于前,脚踏禹步,口诵法诀:“师天法地,五行变换,乾金锁天关。”
霎时无数链条以那人为圆心从地面窜起,绵密成网,锁困如笼,将他与胡家众妖包裹在一个独立战场。
“皇都之内,岂容妖孽横行,上清派张守志在此,誓阻妖祸。”张守志手拈道印,独对众妖气势凛然道。
而房间内,牢笼另一端,只余一男一女对视,正中间,还有一个黑色腔洞,腔洞周遭空间扭曲,平滑砖石扭曲开裂,变成细块夹裹在涌入的狂风中,被巨兽之嘴一般的腔洞贪婪吞噬。
“应飞扬,你是怎么过来的。”姬瑶月目瞪口呆道。
便在方才,她步入阵法中,准备施展移花接木之术时,突然面前空间破碎,裂出一道空间裂洞,而裂洞中,竟出现熟悉的身影,剑眉朗目,持剑长立,正是应飞扬。
“那个,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天意!”应飞扬挑挑长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