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如蝗如雨,剑气携带衰颓腐败之气倾泻而下。虽只是受一点残存剑意的感召,但有此方世界的‘天道’不遗余力的相助,‘万道引归天剑诀’已是超出了世人认知的极限,比起剑招,更像是——天灾!
“怎会!”本来带着残酷笑意,准备静待正道灭亡的晏世元,此时看着激射而来的剑气面色大变,好像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这算什么……”商影也再无法保持沉冷,喃喃道。
天幕之下,正邪双方瞠目结舌,如临末日,再也顾不得上厮杀,一时不分正邪,皆是本能的抵御着激射而来的剑气,五彩斑斓的光幕,千奇百怪的法宝短短一瞬间布满半空,欲挡末日天罚,但天威之下,他们才知自己也不过是凡人,短短片刻,哀鸿遍野,已是数不清的人中间!
人皆有欲,衰颓腐败之气乃由人的欲望转变而成,如今被化作剑气,却是重回己身,射向原本的宿主。
每人都受到剑气的袭击,区别只在于多寡,欲望少的受到的剑气就少,欲望多的所受的剑气也多,而慕紫轩……
看着满天繁落的剑气,或者更贴切的说,是无数道剑气聚合成的,没有一丝空隙的黑色光柱贯天落下,慕紫轩竟是强所未有的恐惧,失声道:“怎有可能!”
只是一抹残留剑意,如何能引动这么强的天地之力?其间曲折,任慕紫轩再聪明百倍,也想不出其中关窍,而此刻也不是思索的时候,黑色光柱笼罩十丈方圆,覆压而下,慕紫轩无处可逃,也无逃脱的时间。
好在周围没有他人,就算有人,相信此时也无暇他顾,慕紫轩再不隐藏,一瞬间,慕紫轩一身真气饱提到极致,耀目华贵的紫华绽放,好似紫薇帝星降临人间,随后双手一挥,使出紫薇七变的守招——星河横,一道真气凝结的光壁横陈头顶,硬撼天威!
“铛铛铛铛铛铛铛……”撞击声无穷无尽,不绝于耳,一道剑气被弹开同时,又有十道百道剑气撞来,光壁转眼裂纹密布,应声破碎。
慕紫轩真气再凝,一道光壁出现,但一个呼吸间又被攻破,就这样,慕紫轩凝了七道光壁,但剑气势如破竹,攻城拔寨般,连破七道防护,转眼已逼至头顶,慕紫轩再凝第八道光壁之际,却终是真气耗尽,力不从心,而剑气灌顶而入,下一瞬,慕紫轩已遭万剑穿身!
中招之际,慕紫轩只觉自己必死,但却未感受到预料中痛楚传来,缓缓又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上并无一丝伤痕,亦没有痛楚之感,疑惑之际,又看了看手,却见自己的手已是漆黑一片,慕紫轩再看身子,却见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尸斑一样的浓黑斑点,而且还在不断扩散。
而此时,天地间其他人此时大多也都在做相同动作,天上黑幕尽散,天空如雨后初晴一般,竟显得澄明得一尘不染,连杀伐之气也被洗净,阳光折射出斑斓七彩,映照之下,方才一切好似只是一场幻觉。
但众人看着自己中招的位置,才知并非虚幻,每一人中招之处都并无创口,只留下尸斑一般的斑点,心中皆起疑云。
天地间,也知惊魂未定的晏世元和血千秋掌握全部讯息,猜出了几分端倪,但了解的越多,心中疑惑也越多。
“到底怎么回事?坏空天地的衰颓之气怎么会化成剑气!出了什么岔子!”
晏世元不得其解,但见身上黑斑不断扩散,他知晓,凝成剑气的是衰败之气,所以并无法直接让人丧命,但却比直接丧命更可怕,但凡沾染此气的人,生命都会伴随衰败之气的扩散全身,最终走向凋零!
晏世元满心不甘:“可恨,明明局面大好,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就能把正道重创……”
但他终究拿得起放得下,“罢了,反正目的已成,真正的胜负也不在此处!”随即下令道:“传讯所有道众,撤阵!”
而另一侧,血千秋也放出讯号,号令修罗道道众撤离。
衰败之气是在此方世界的意志下形成,只需离了此方世界,便能可不在受到影响,这便是最简单有效的途径。
随着一声令下,六道道众一个个的在正道眼前消失。
而在天外。
“这剑法,究竟怎么回事!”欲魔的身形被打散,只余下一张嘴残留,漂浮半空。
应飞扬收剑道:“都说了,师尊一直与我同在,临行之时,担心我遇到危险,便留了一道剑意给我,本来也就只能哄哄人,现在看来,是派上大用了!这方天地就要消失,是你败了!”
“师尊……师尊……”欲魔声音留出出一丝感情,随即又张狂道:“我是败了,可你也没赢!就算这边的计划没能尽全功,但也无损大局!咯咯咯!”
“果然死到最后只剩一张嘴!”应飞扬摇摇头道。
那张嘴肆意开合着:“咯咯咯,你以为我只是嘴硬,你难道没想过,帝凌天为何不曾出现?而地狱道道众现在又在哪?给你个提醒,慕紫轩的记忆之中,便有答案!”
应飞扬回想了一下,突然神色一变。
“咯咯咯,看来你是发现了,可惜,阵法将要解开,这方天地也不存,你身为天道的记忆也会随着世界一同消失,你就算现在知晓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至于你,我感觉终有一日,你也会与慕紫轩一样,被你们最尊敬的人遗弃,到时,咯咯咯,我期待我会在你体内复生……”
他话未说完,剑光再现,“说了很多遍,你很聒噪!”残留的嘴巴被应飞扬的剑绞成黑色碎屑,再不可见
。而应飞扬却仍未停止,对着一片虚无不停的挥剑挥剑挥剑挥剑挥剑,身为天道的他非常理可衡量,剑速之快,难用言语形容……
“快快快快,六道道众撤离后,阵法没了人间道和修罗道真气维系也将消散,必须在阵法消散前,将这动作化为本能,化为习惯,然后……”
“一定要在回到原来世界的瞬间,将这讯息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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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台侧旁山峰,胡离与未知名姓的黑衣青年,继续着一场不见刀兵的言语交锋。
黑衣青年盯视棋局,道:“这一子转白易黑,局势确实大变,但只凭慕紫轩会地狱道擅长的夺魂术,就推测他与地狱道、甚至整个六道有所关联,实在太过单薄,二公子可还有其他证据?”
胡离道:“慕紫轩做事缜密,无有遗漏,就算有,由我这妖族口中说出,也算不得证据。若是能有说话够分量,或是有背景的人指控,让正道之人对他调查一番,也许能找到其他证据。”
黑衣青年不动声色道:“二公子还不忘探测我身份么,不如省下唇舌说回棋局。在西南角,黑子从自陷死地的局势脱出,重新大占上风,甚至还对东南角构成威胁,白子岌岌可危!”
“或许还不止,莫忘现在该黑棋落子,黑子除了局面占优,还握有一先在手,这一子何时落?落在何处?皆可任其发挥!与其汲汲营营边角,不如趁此一先——”胡离拈着一枚黑子,挪向棋盘未被涉足的中央,在上头虚划着一个圈,“在落子中腹之地!”
“三处!”黑衣青年盯视棋盘,好似能透过棋盘看出万里河山,“我能想到的落子点,共有三处,不知二公子将落子哪一处?”
“我嘛——我哪里也不落!”胡离拖着长腔,又在棋盘上虚划几圈,却一收手,将手中黑子放回棋罐中,“这终究不是我的局,信息不足,所知太少,贸然落子,只怕会身坠局中,沦为他人棋子而不自知,还是趁早收手好!”
“也是!与其当局者迷,不如做一个旁观者,静待胜负分晓!”黑衣青年轻笑一声,亦将手中的棋子放下。
而胡离缓缓起身:“天色已暗,在下也该告辞了,今日相谈一番,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可惜阁下还是不愿道出名号。”
“也许他日,你我会有对局的机会,那时,二公子自然知晓!”
“哈,那我期望那一日不会到来!”胡离说罢,便要离去、此时,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学弟!学弟!”声音由远极近,一道人影自山下而来,来人面容俊朗,身着一身儒袍,背上正负着一把古琴,脚步却不见丝毫滞碍,转眼就到眼前,对黑衣青年埋怨道:“沈学弟,可算找到你了,一会没注意你就不见身影,原来是又跑到这里与人下棋了!”
胡离上下打量来人一番,目光注视到他背后琴上,道:“九霄环佩?”
来人眉一挑,露出雀跃之意:“哦?阁下亦是识琴之人?”
“听闻当代制琴大师雷威最得意的作品共有四把,皆以‘九霄环佩’为名,我曾在天香谷,一位擅长歌舞琴艺的故人那里见过其中一把,这才认得出,听闻九霄环佩其中一把音质中正平和,温和敦厚,堪称‘儒音仙品’,所以被赠予华章儒府的‘琴剑公子’许听弦,再看公子一身儒服,想来就是传闻中的许公子了……”
随后目光又转向黑衣青年,露出一抹畅快笑意道:“哈,许公子的学弟,自然也是出身华章儒府,沈兄,看来知晓你的名号,不必等到对局之日了!”
说罢,领着九弟胡宇大笑着离去。
“怎就走了?不与你下棋了吗?”许听弦见胡离见识谈吐不凡,又识得他背上之琴,正有结交之意,却不料他已走了,不由望向那姓沈的黑衣青年征询道。
黑衣青年上下扫视了许听弦一番,面露无奈之色,叹道:“不下了,还未开局呢,就已经被人搅了。”
“是谁?谁搅你下棋了?”许听弦颇无自知的追问道。
黑衣青年不理他,将棋盘上棋子收回棋盒中,深邃目光却看向山下,把玩着棋子自语道:“慕紫轩,你会是我要找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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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道和人间道道众陆续撤出上三道轮回阵,迅速的从原本就在司天台挖好的地道中撤离,没有了人维系,上三道轮回阵也将告破。
而血万戮从阵中脱出后,却仍在滞留原处,他在此次战斗中未被分派重要的对手,唯一任务,便是保留真气,在阵法失效瞬间,将从阵中出来的应飞扬带走。
从外观观视上三道轮回阵,便是一片渺茫光幕如碗一般倒扣在司天台,光幕上流动着光怪陆离的幻彩,如今,幻彩渐渐失去光泽,便是消散的前兆。
阵法开启时,应飞扬与他一样都在司天台后院,阵法消散后,应飞扬也会在原来的位置出现,正好四下无人,便趁他方才阵中脱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将他一举擒下。
正思量着,光幕终于消散,一道拄剑而立的人影凭空出现在旁边,正是应飞扬。
应飞扬双目仍处于空蒙,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笼罩,乃是天人五衰之气,便如血万戮预料,任何人出阵之际,都相当于从一方天地跳到另一方天地,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回神,适应,这便是他出手的机会。
血万戮不加思索,上前便扣锁应飞扬要穴,忽然眼前剑光一闪,应飞扬双目仍无神采,分明没回过神来,但长剑凌厉迅捷,好似千锤百炼一般,瞬间而动。
血万戮未曾防备,当即阵脚大乱,向后避退,这才发现长剑并非冲他而来,而是剑气四溢中,在地上留下了四个大字。
“九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