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个“蛊”字,却如晴天霹雳,震慑在场众妖,
一瞬间,在场众人反应印在了应飞扬眼中。
楚颂一个哆嗦,手上银针掉落。
谢灵烟面色一白,捂住心口。
秦风眉梢一挑,露出了饶有兴味的光芒。
赵雅面容不变,周身却忽得散发出浓烈杀意。
而韩赋则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她惊恐的跳起,比眼见夫君尸体时还要恐慌,如癫似狂道:“是他,真的是他!他杀了夫君!要来抓我了!”
尖叫之后,竟脚下一软,直直的晕倒过去。
楚颂忙上前观视,确认情况后,才向众人道:“她是悲恐交加,一时刺激太大,昏了过去,倒没什么大事。”说完之后,楚颂又深深叹了口气。
谁都能听出这口气息的沉重。
谁都知晓这沉重缘何而来。
应飞扬也知晓,因为提及“蛊”字,不管是谁,最先都会想到一个名字——“蛊神”谷玄牝。
昔日七凶行二,如今五惊奇之一,“蛊神”谷玄牝确实足以令人闻之色变。谷玄牝成名百年,用蛊出神入化,宇内独步,各色千奇百怪、防不胜防的蛊毒汇聚一身,加上性情邪诈狠戾、诡谲莫测,更胜他的蛊毒,便是当世顶峰高手,也可能着了他的道。
而与他蛊毒同样出名的,还有他那好像怎么永远死不了的旺盛生命力。谷玄牝乃是毒蛤异种,修有“吞天不死功”,危机时可以吞噬方圆十里灵气,修补受创伤体,更有无数再生疗复的蛊虫寄居体内,只要一息尚存,便能偷生续命。
这两点,顾剑声和公子翎相信都有体会,昔年,凌霄剑宗任云游、也就是任九霄的生父在苗疆被谷玄牝所杀,受万蛊噬身而死,顾剑声为报同门血仇,一人一剑,纵飞千里,深入苗疆“恶障谷”,以万剑凌迟将谷玄牝分尸,而此战之中,顾剑声亦中谷玄牝蛊毒,好在他创出了以真气包裹、隔绝蛊毒的方法,才侥幸捡回性命,并在之后将此法用在了为应飞扬拔除五衰之气上。而顾剑声亦承认,那是他生平罕见的凶险之战。
可销声匿迹数年,分明被万剑碎尸的谷玄牝竟又重现,声势浩大更胜先前,而这一次,又不知怎得与公子翎发生了冲突,一场恶战后,谷玄牝势力虽被公子翎摧毁,但几乎所有人,包括公子翎在内都默认谷玄牝仍然未死,以至于“医蛊铸工卜”五惊奇中,始终留有他的位置。
在此之前,还有各大派门,诸多高手数十次对谷玄牝的围剿,甚至据传闻,百年前圣佛尊也参与过对谷玄牝的追杀,但或是误中副车,或是杀而不死,或是被他死里逃生。时至今日,曾围杀过谷玄牝的人已经近乎死绝,其中有超过半数是死于蛊毒,而谷玄牝却总是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便又堂而皇之的出现,是以又被冠以“百劫不死”、“不死蛊魔”等称号。
感觉就是一个蛊术高绝,命又比谁都长的怪物,每当你以为已把他杀死时,却不知他就藏在你身后,用阴冷的眼光打量着你的全身,认真思索着你的每一块肢体各自适合做培育哪种蛊虫的温床……
应飞扬想到此处,忽觉得背后一阵湿冷,好像有蛊虫爬过,惊忙一摸之下,才发现只是冷汗顺着脊柱滑下。
暗骂一声自己吓自己后,应飞扬忽又想到了件更可怕的事。
“铁山事发前一晚曾问过,公子翎是否与‘他’合作了,那个‘他’莫非指得就是谷玄牝?”
自古医蛊不分家,起死回生有违医之正道,神医楚白牛做不到,那号称“百劫不死”的谷玄牝能吗?
公子翎本就性情偏激,易走极端,会不会为了复活亡妻,与谷玄牝达成了协议?而谷玄牝也确实让他看到了希望,真的让谢安平复生,只是复生的方式有些特殊,是借着与她面容相似又兼具血缘的谢灵烟的躯体,以一种近似借尸还魂的方式重现人间!
应飞扬惊惧的看向谢灵烟,想从身上那看出些什么,可她却只蹙着眉头,看着昏去的韩赋怜惜道:“我这苦命的妹妹,难道这辈子躲不开蛊的纠缠?赵雅,你们接着调查,看此事是否真与那个怪物有关,我先将韩赋带回去照料。”
秦风也起身,对谢灵烟道:“你便别强撑了,这身子骨还照顾人呢,方才心一惊,你的病疾也发作了吧,我性子粗疏,调查这种细心活做不来,还是我送你们两个回去。”
谢灵烟面色发白,额上有细密冷汗,显然也不舒服,闻言后点了点头,也便向众人告辞离开了。
应飞扬有心以韩赋为突破口,但此刻见她昏迷,也无从问起,只得寻找其他方向。
就在此时,听赵雅下令道:“山庄众女听令,细细翻查周遭,看是否少了什么东西,以及哪里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但小心莫破坏现场。”
应飞扬双目一亮,暗赞赵雅果然有见识,铁山修为虽然不算低,但比之公子翎、谷玄牝这种大妖相差如隔天地。便是蛊神到来,也轮不到拿他来开刀。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发现了什么他不该知道的事,甚至握有某些线索,所以才会被人灭口。而现在,便是要找到铁山曾掌握的“线索”。
被选入调查的,都是晓事之妖,赵雅一声令下,众女妖随即有条不紊的进行调查。
而赵雅又冷视应飞扬一眼,道:“应公子,你方才所言和主母、韩赋的话相互矛盾,实在引人怀疑,现事情虽可能与那怪物有关,但并无任何实证,在查明一切之前,恕我对你存有戒心。”
应飞扬也能理解,道:“亲疏有别,只凭一个蛊字,就让赵令主相信我,而怀疑韩赋确实强人所难,但在下愿贡献绵薄之力,为自己,也为锦屏山庄发现真相。”
赵雅冷冰冰的一颔首道:“如此,便有劳了,不过有言在先,在这过程中应公子若做出什么引人怀疑的举动,赵雅到时,怕要失礼了。”
“这是自然。”应飞扬嘴上回应,心中仍觉别扭,风雅颂三姝中,楚颂与他过命交情,自不必提。秦风恣意随性,明明见他没几面,就能肆无忌惮的‘调戏’他了,唯独三姝为首者的赵雅,对他始终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对意识。只得暗自腹诽,“就算你对公子翎暗怀情愫,把我那命薄的谢师姑当成情敌,也不至于把恨屋及乌的我也记恨上吧……”
正此时,忽听赵雅道:“你等等……嗯,把火盆端过来!”
赵雅目光所及,是一名端着火盆的侍女,侍女闻言,将火盆端上前,应飞扬定睛一看,顿时发现异常。
如今堪堪入秋,暑气尚未全然退去,实无生火取暖的必要,但火盆之中却有灰末,而若仔细看,能发现灰末的颜色有几不可查的分层。
时间不同,因受潮和氧化的影响,灰末颜色也会略不同。
应飞扬看出了赵雅的意图,知道女子多半好洁,便主动请缨道:“我来吧,。”
说着,伸出手毫不嫌脏的探入盆中,但赵雅并不领情,也伸出一根纤纤玉指人盆中,上下翻拨。
“果然,下面的灰已受潮结块,但上面的灰仍然松散,是新灰!”
应飞扬探查之后,立时得出结论,火盆最近被使用过,但如今天气,实无取暖必要,那最大的可能便是……
“有书纸被焚烧!”赵雅说着,洁白如玉的指端挑起了一片漆黑的灰迹,白与黑的强烈对比下显得更为明显,虽然已被烧得很细小,但这种片状的灰迹,只能是书纸焚烧后留下的。
应飞扬继续道:“从灰迹分量上来看,不是一张书页信纸之类,而是整本书或一幅画。”
随即环顾周遭,铁山房间乃是柴房改成,布置极其简单,并无文房四宝之类,也无挂画,但他床头处,却赫然放着几本书!
赵雅随即大步上前,将书捧起,应飞扬紧随其后,见这些书只是些志怪传奇之类,看不出稀罕。
“果然是山庄的书。”赵雅发现端倪道,大声问道:“可有谁知道,这些书是哪来的?”
一名女妖举起手,答道:“我知道,我见过韩赋姐姐领铁山大哥去书阁,说是铁山大哥嫌呆着无聊,借几本书来解闷。”
赵雅追问道:“什么时间。”
“就是前日”
应飞扬面色又变,前日借书,昨日铁山便被杀,其中必有关系。
赵雅亦想到此点,道:“你们几个先别找了,看守在屋外不需其他妖进入,你们跟我去书阁。”
说着,领着几个女妖便大步迈出门外。
应飞扬和楚颂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
锦屏山庄修建颇具魏晋名流高士之风,所以不管公子翎看或不看,藏书自是不可少。
书阁巍巍,比多数门派的藏经阁都更具规模,只是内中藏书更为杂驳,虽有功法秘笈,但鲜有妖问津,反倒是志怪传奇,颇受庄内女妖好评,尤其是《枕中记》、《柳毅传》等关于爱情的篇章,更是骗得不少女妖的香腮泪。
应飞扬跟着女妖们来到书阁,发现今日看守书阁的又是出身天香谷的魏萌儿和那个叫苗儿的小猫妖。而这两个小女妖,果不其然的又在斗虫儿。
两妖显然不知道山庄内出了血案,现在还玩得兴高采烈,浑然不觉祸事临头。
“咬它咬它,哈哈,在我银背将军驾前,你的破虫儿输定了!”背对着众妖的魏萌儿还没注意到。
但猫妖苗儿已看到赵雅到来,拉扯魏萌儿一下便要将虫盆收起。
魏萌儿却不干,“你做什么,输了耍赖不成。”
此时,却听闻背后传来一声冷哼,“哼,看来公子当真是把你们都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