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力离去没多久，张淇穿着一身深色细麻长衫，迈步入内。
“爹……”
“喊大人或将军。”
“将军……”
“着人将木桶抬来。”
“将军，下官还没说事呢！”
“不急，回来再说。”
张淇不满地瞪父亲一眼，转身抓走两名亲卫。
不多时，身披甲胄的李毅寻路进来，满脑子疑问。
“拜见将军。”
张琰抿了下嘴，脸上多出一丝笑意，道：“可愿打一遍《草根劲》？”
李毅亲眼目睹对方拳破三关，不疑有他，抱拳道：“恕小卒献丑。”
李毅在数丈空间内，走桩出拳。
账内感受不到明显风向，却也有气流。
以李毅目前的造诣，可勉强使出扶风式。
张琰本站在原处，忽地迈步出拳，击向李毅左肩，力度不小。
李毅侧身，顺势一拳击出。
“某便以玉骨境对敌。”
张琰说着，攥住李毅手腕，向后一甩。
一向擅长借势的李毅，顿时失去对气流的掌控，反被张琰借力甩飞，横砸在军帐上。
张琰道：“我观你拳法，善于借势借力，怎得我稍加引导，你便拔地而起，随风飘走？”
“你习得什么拳法？”张琰顿了顿道，“草根劲？依我看，不如叫飘絮劲好了。”
李毅缓缓站起，倒也不痛，只是被讥讽一番，明知很可能是对方的激将法，却也难免隐怒。
他沉默不言，主动冲上前，以扶风式起手，却被张琰一一化解，所有劲道都返给自身，近身便被甩开。
“送进去吧。”
门外传来张淇刻意压低的嗓音，两名亲卫将一大木桶抬了进来，碎步退出。
“啊！”
一道身影撞在张淇身侧，惊得她大喊一声。
李毅？
李毅滑落在地，闻声看去，同样很是惊讶。
“阿淇？”
张琰皱眉，盯着李毅，“你们认识？”
李毅忍着疼痛起身，“小卒初到凤阳城时，见识过张姑娘的风姿，之后亦在西营旁的河边遇见过几次……”
他说着，想起年节前，张淇气呼呼跑去河边说过，与家里人大吵一架……
想起她莫名得知自己在军中的绰号，想起……张琰。
“将军与张姑娘是父女？”
张琰冷哼一声，“与你无关。”
他看向张淇，“将木桶盛满水便出去吧。”
“是，将军。”
张淇瞥了眼鼻青脸肿的李毅，忍住笑意，来到木桶旁，一手掐诀。
不多时，木桶上方凝聚出一道水流，源源不断注入桶中。
“好了。”张淇道，“空气可能有点干，过一阵就好了。”说完，转身离开军帐。
张琰从角落掀开个大箱子，其中装满了药材。
他取出一把，丢入桶中，单手在上方一压。
桶中水便沸腾起来，却好似被看不见的气墙盖住，一滴都没溅射出桶。
“让药材发挥一会儿。”张琰道，“切磋到此为止。”
李毅一愣。
什么意思？叫我走？可将军又没吩咐。
“出拳。”张琰道。
李毅又一愣，一拳打向张琰门面，一晃神，自己鼻子却流了血。
“出拳。”张琰又道。
上一幕重演。
李毅压根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揍的。
“出拳！”张琰道，“如此不堪的玉骨，若叫你破了伐髓境，还不走步将自己摔骨折了。”
妈的……
李毅暗暗发狠，全力一拳。
这一回，他干脆被打得仰倒在地，未等反应，便被张琰拎起，丢在半空。
这一丢，便是好一阵下不来。
李毅全身剧痛无比，好似钉子钉入骨头，好似重锤压扁了五脏。
噗——
李毅终于顶不住上涌的血液，喷洒出口。
张琰腾出一只手，临空一卷，一瞥，大口鲜血便入了木桶。
李毅被摔在地上，又是一番捶打，痛不欲生。
他试着抬起拳头，可刚有点苗头，便被张琰锤落。
他意识模糊，脑中只剩下《草根劲》的总纲。
即使百万大军压境，亦如身前无人，双拳挡之。
眼前哪有百万大军，仅张琰一人罢了。
怎可不敢出拳，怎敢畏于出拳？
只要出拳！
张琰见李毅双目半闭半睁，已经失去意识，终于停下，扭头看向木桶，嗅了嗅道：
“嗯，时机正合适。”
他正准备将李毅丢入桶中，便觉脸颊一阵湿热。
张琰愕然转头，见李毅依然昏迷不醒，染血的右拳却击在自己脸上。
“哼……倒有些天资。”
张淇没走远，一直在账外竖着耳朵，见里面没了动静，便走了进去。
见李毅趴在鲜红的木桶中，显然吓了一跳。
“爹，你怎得认识李毅？他不是只是位什长吗？”
张琰看了女儿一眼，“你了解他？”
张淇道：“就像李毅说得，我便查了查。爹，你还未回答女儿的问题呢。”
张琰道：“此子武道天资尚可，亦勉强算得上为父景仰之人的不记名弟子，便试试看。”
张淇好奇道：“如何？”
张琰并未回答，只说：“日后每日差不多时辰，在此将满桶水备好。”
“那不是父亲自己的药浴吗？”
“前三关没用上，加之近几日亦不会有大战，余出部分足够那小子使用。”
“知道了。”张淇转身准备离开，俏皮地回头瞥了眼父亲，“您心情不错嘛。”
张琰无奈朝女儿摆摆手。
……
李毅缓缓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趴在木桶内，身体疲乏，精神反倒充足。
他扫了眼，见张琰端坐于主位，桌上摆着丰富的肉食。
张琰道：“可能走动？过来吃一些吧。”
李毅撑起身子，依旧浑身疼痛，腿部乏力。
将军也不知将我甲胄褪下……
李毅浑身都被湿漉漉的甲胄紧贴着，跳出水桶，出帐打出数拳，鼓动身躯，将大部分水份甩出甲胄，这才回到帐中，在末位坐下。
“将军如此待小卒，小卒惶恐。”
张琰道：“帮你淬炼体魄，用得都是军中物资，更是朝廷的东西。你既有所得，亦当有所为。”
李毅道：“小卒定全力以赴，阵前杀敌，以报将军赏识之恩，及朝廷培养之恩。”
说是如此说，实则李毅对乾元王朝并未有多大情节。
对他和母亲有救命之恩的，是宝鼎仙师。
叫他踏上武道之途的，是武夫柳青。
于他有栽培之恩的，是征西将军张琰。
“吃吧。”
李毅不再客气，大快朵颐。
两刻钟后，桌上饭菜被两人席卷一空。
张琰道：“走吧，明日彼时，照例过来。”
“是。”
李毅抱拳后退，即将离开军帐时，又听身后声音传来：
“还有，不准你唤张淇‘阿淇’。”
李毅一僵，快速道：“私人交游，将军管不着。”
说罢，一溜烟窜出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