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仕钧的手握着姜九的左肩，眼眸低垂，薄凉的唇微抿，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淡气息。
姜九如秋水般的眼睛仰视着顾仕钧，她没听懂顾仕钧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仕钧微哂，看到姜九这副憨样儿，心里又恼又无奈。
在姜九肩上的修长的右手，拭去了姜九鼻尖的一滴晶莹润泽的泪珠。
“陆清岸，本相素来待你不薄吧？”顾仕钧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陆清岸，语气不容置疑。
陆清岸的身上，脸上都是血迹，虽有狼狈之意，但更多的是破碎之美。他的声音依旧温文如玉，“相爷犹如臣的伯乐，下属铭记于心。”
顾仕钧听了陆清岸讥讽地笑了，而后又问道：“那你还瞒着本相做了其他事吗？”
其他事？
陆清岸头上的血都已慢慢凝固，他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些不集中，即使这样，当顾仕钧问到其他事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急转。
柳忆儿！？？
“相爷指的是柳忆儿吗？”陆清岸清冷眼眸缓缓抬头，与顾仕钧的阴鸷眼神相撞。
“你为什么要毁了她？”顾仕钧攒眉，肃然问道。
顾仕钧一向知道陆清岸做法决断，手段毒辣，绝不会拖泥带水，对人及物也不会留有私情，可在柳忆儿这件事上，他却违背了自己的做事风格。
“那是她活该！”陆清岸没有任何解释，面无表情地说。
“陆清岸！好好说话！”顾仕钧被陆清岸这个态度，气的胸中又涌出一股怒气。
“她欺负公主。”陆清岸被顾仕钧训斥后，语气稍稍放软了些。
“姜九？”顾仕钧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姜九，姜九此时也一脸懵地望着陆清岸。
“陆清岸，你从来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这件事你不觉得做法太龌龊了吗？”顾仕钧倚靠在书案前，挡住了姜九的视线，看似随意地问陆清岸。
“臣不觉龌龊，臣活着的意义就是公主，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来保护她。”陆清岸表情淡然，云淡风轻。
顾仕钧手里的佛珠攥紧又松开，“姜九还轮不到你来保护。”
“陆清岸，你是在寻找家人？”顾仕钧虽然是问陆清岸，但语气却是肯定而毋庸置疑的。
陆清岸脸上终于不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当他听到顾仕钧说起他家人，陆清岸瞳孔猛地放大，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陆清岸，原名卢青桉，凉州人氏，家父曾是当地有名的官员，富可敌国。但因贪污朝廷救济款，克扣盐税，而被抄家灭族。卢氏如大厦倾倒，兔走猢狲散。而你，却因去乡下乳母家而躲过一劫，几经流转，进了宫，当了太监，本相说的对吗？”顾仕钧的佛珠被一下下转动着，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下一下地叩击陆清岸的心。
顾仕钧每说一句，陆清岸的脸就白一分。“是。”
在顾仕钧后面的姜九对陆清岸的身世也是很惊讶，陆清岸从来没和她说过，小时候，姜九会好奇地问陆清岸的家人，但每次都被他搪塞过去，久而久之，长大的姜九知道了是陆清岸自己不想说，也没在问过了。
“本相查过了，你父亲不是遭人诬陷，而确有实事，抄家时你也十来岁了，应该能记得一些幼时的极奢生活吧。”顾仕钧双目微眯，在说话间一直打量着陆清岸的神态变化。
“这么多年了，陆大人查到还有亲人在世吗？”顾仕钧目光凌厉地扫向陆清岸。
陆清岸沉思许久，神色有不易察觉的紧张，“相爷是查清楚了一切，才会这样问下属的。”
“你想让你的弟弟妹妹永远背负着罪名？你弟弟不可以上学堂，不可以登临考试，你妹妹不可以嫁清白人家，一辈子为奴为婢就他们一直活在阴影之下，永远不出来见光？”顾仕钧每问一句话都紧扣着陆清岸的心弦，让他渐渐面露难色。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顾仕钧点到即止，没有说破。
陆清岸垂眸不语，实则心中大骇，原来他还是低估了顾仕钧，面前这个男人是南州顶尖儿的权臣，玩弄心机权术的个中好手，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真是不自量力。
“陆清岸公务渎职，自己去锦衣卫领罚！”顾仕钧冰寒深渊一样的眸子正视着陆清岸。
顾仕钧刚刚那番话好似把无坚不摧，没有破绽的陆清岸打开了一道口子。
“在下告退。”陆清岸临走前想看一眼姜九，但被顾仕钧严严实实地挡住，还被顾仕钧投来警告的目光。
陆清岸收回目光，拾起地上姜九刚刚给他擦血的手帕，站起身往外走。
“帕子放下！”
陆清岸背脊一僵，眸色浅浅。
最后把素白梨花手帕叠好放在地上，向顾仕钧行了一礼就告退了。
陆清岸起身时，他腰间的香囊晃了一下，顾仕钧的目光被这香囊吸引。
在脑子里过了几秒，有了记忆，这个香囊他在姜九的内室看见过，当时姜九还未绣完。
姜九，你真是要气死我才罢休！
姜九听到陆清岸要离开，她想站起身来看一下陆清岸，可顾仕钧听到后面有动静，立即走到姜九身边，双手按住姜九，不让她动。
“我就看一眼。”姜九的眸光明亮而清澈，流露出无奈之色。
“不许看！”顾仕钧厉声命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