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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丢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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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刑部侍郎亲自来到县衙,要求提审杨府众人。理由是郭自达手中没有任何诏令,他又位卑职小,根本没有能力关押和权力杨家的人。

郭自达只是拖病不出,连见都不见。

那位年老的侍郎大人气得跳脚,脸色铁青地在县衙门前骂了半晌,可却也没有人理会,只能欣欣然败兴而归。

白日里,百官早就将这件事情已经私底下传来。

也多亏郭家武将出身,除了郭自达之外只有一些偏门旁族的子弟在朝中任职,也都是一些冷门的官职,根本不在京城,那些文官们拿郭家也没有办法。

但是参奏郭自达的奏折,就像雪片一样落到了老皇帝的案头上。

然后当天夜里禁军就将这位侍郎大人的府邸直接抄家,没有理由,没有诏书,没有解释。

白天的那些官员得到消息时,侍郎的府邸早就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些女眷被关在后院里单独看押,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许多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掩面长叹,不知所措。

其实侍郎大人去县衙要人的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次试探,是百官对皇帝态度的试探,看对方是打算如何处置杨家,处置杨相以及处置杨相的那些门生弟子。

他们没想到老皇帝的行为反常的极端,几乎是不留任何情面的就将找事的官员抓捕下狱,还将全家都进行看押。

一些胆小的官员纷纷闭了嘴巴,他们或者是小派党羽,或者根本就是墙头草,根本没有主见。虽然跟杨党暧昧,却也谈不上什么忠实弟子。

只是如雪山崩塌一般的奏折,朝着皇宫涌去,有询问侍郎罪责的,有趁机落井下石参奏这位刑部侍郎的,还有参奏郭自达的,还有少量上书请罪的。

这些雪花一般的奏折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了音信。那皇宫就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你用力地丢进去一块石头,却连一声回响都没有发出来。

然后就这样过了三天,皇帝三天没有上朝。三天时间百官都活在惊慌失措的生活中。

生怕夜幕降临,那些披坚执锐的禁军就会直接冲进自己的府邸,将自己五花大绑,拖入大牢之后就是数不尽白天与黑夜的严刑拷打。

这件事情一直拖到第四天,老皇帝终于上朝了。

百官们就像是溺水前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命地伸出手想要去抓它。今日上朝时,有许多官员虽然穿着光鲜亮丽的官袍却都纷纷在皇宫外跪下,几乎是一路爬行进了皇城。

他们想用这种近乎乞求的姿态,想在皇帝面前换回活命的机会,都不奢求能够保住自己的官职爵位,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向上人头和一家老小的性命,就足以口念阿弥陀佛,真人显灵了。

但是俗话说得好,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这些官员们平时仗着老皇帝衰老,太子年幼,总是外面说一套,里面做一套,中饱私囊克扣粮饷甚至以权谋私,相互勾结。

种种举动,真可以说得上是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于是乎老皇帝上朝了,百官跪倒一片,痛哭一片,自请革去官职上交家产者也有一片……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的朝会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皇帝说了什么,这件事情就算是后来的史书上也没有记载。总之是百官认错态度很好,老皇帝的态度更加和蔼,只是劝退了一批人,罢黜了一批人,最后保留了一批人。

从今以后百官无不顺服。

而那些贪官污吏纷纷被抄家。杀头者不多,大部分都是流放,再有一些罪责不大,却曾有功劳者纷纷被赶回老家养老。

总之是老皇帝稳定了朝局,只是因为手段的狠辣,无人敢再提起杨家的事。被抓的那些杨府男丁们被关在京城县衙之中,每天呆在昏暗的牢房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传来诏纸,将他们流放或者杀头。

郭自达很忙,虽然明面上没有人再处理杨家的事情,可他这些天暗地里一直都在审问杨家的人。

杨家大儿子也就是大老爷,口风很硬,一口咬死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如今杨相服毒自尽,虽然在杨府中查到了许多尸海,可那是杨四老爷的偏院,而如今杨四老爷尸骨无存,不知生死,没有证据能够直接证明杨家其他人与这件事情有所关联。

杨大老爷也纵横官场不短时间,他自然清楚自己以及杨家上下很可能都没有好下场。可如今也只能咬牙不认,毕竟他们确实没有真的证据来指证自己,最多将自己罢黜,贬为庶人永不录用。

可惜杨三老爷不是个什么硬骨头。几乎郭自达都没有用刑,他就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堆内容。可惜他只是个会精打细算的商人,朝堂上的事情也好,杨府中的许多事情也好,他并不知情,只是有许多贪污受贿的事情是由他过手的。

拿到了贪污的罪证,老皇帝又借机贬处了一部分官员,但是终究行贿在大齐律法中并不是什么重大罪责。而且这也算是官员的一种灰色收入,你若说是罪也是罪,若不提也就不提了。

毕竟所谓送礼有很多的理由。姻亲之间可以赠礼,师徒之间可以赠礼,就算是同窗同年之间也可以相互赠礼。只是这份礼物贵重与否就无法衡量,更没有办法借此来判断是否是贪污行贿的证据。

不过幸好杨三老爷是个软骨头,他将杨府多年来的许多灰色收入全都抖了出来,甚至包括一些外地官员每年孝敬的银两。

甚至还有前些年因为赈灾而贪污的赈济灾民的银两。

有了杨三老爷这个污点人证,再加上从杨府抄出来的账本,案卷也勉强可以给杨家的杨相和杨大老爷定一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可这个罪名不到砍头的地步,杨相又已经服毒自尽,只用这点理由是不能服众的。

郭自达又拖了几天,眼瞅着到了月底。

期间倒是又出了件怪事儿,就是有个别官员突然在家中暴毙死相奇特。而且出奇的是,那些官员都是年龄较大或者体弱有病之人,有的是杨党的铁杆,也有的是杨相的死对头。

这件事情实在奇怪,郭自达只好亲自带人去查询事件的来龙去脉,老皇帝也特批派了人手帮他。

如今他这个五品的京城县令在这京城之中,当真是横着走了。那些二三品的大员看到他,也只有点头哈腰,摇尾乞怜的份儿。

周爷自打病好了之后,也再次投入到了繁忙的验尸工作当中。经过他的不懈努力验证,那些突然暴毙的官员,大多数都是身中离奇剧毒而死。

但是他又无法查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毒才能将人折磨成如此的地步。后来他们无意间在其中一名暴毙官员的书房暗格中查到了一个隐蔽的银盒,盒子中放着只剩下薄薄一层的红色粉末。

那些红色粉末其实就是来自于杨家,是由杨四老爷炼制的红色丹丸的边角料所制作而成,也拥有部分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能力,只是有的药效不稳,有的副作用极大。

京城之中倒是也出了两起官员暴毙的案子,只是因为他们年龄过大,虽然有的死相凄惨,也只当成了突发疾病,并没有多少人在乎。

郭自达也有些头疼,既然太子和皇帝陛下如此信任他,让他来审理杨家的事情,那他定然是要鞠躬尽瘁的。可如今努力了数天,仍然不见结果。

于是稍微有些心灰意冷了,直到他忽然看见了这几天一直跟随在自己左右观察自己办案的杨必成。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碧城也是杨家的犯人之一,可是他是夏知蝉送来的人,皇帝和太子也对其并没有任何的处置。郭自达也就没有把他关进牢房之中。而是这几天让他一直跟在自己的左右,让他看着自己去查案,去问案,去到杨府检查痕迹。

“你也跟了我好几日了,有何话可说吗?”

郭自达坐在书桌后面,拿起一壶新沏的茶水倒进茶杯之中,看着茶叶在白瓷的茶碗之中旋转。

他先把茶水递到对方面前,然后再给自己倒了一碗,同时随口问道。

杨必成这几日就像是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他看,他听,可他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从郭自达明里暗里查出来的种种罪证而言,他不得不承认杨家确实有罪。不说那些与外地官员的往来和供奉的银两,只说跟京城之中许多人的交易和内幕,贪赃枉法四个字那真是言之凿凿地刻在了他们杨家人的脸上。

他身为杨家的一员,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家庭有如此黑暗和污秽的一面。

尤其是由郭自达带着他去到杨府发现的地牢,那个地方是他四叔的一处院子。他很少去,根本也不知道在那片看似偏僻的院落之下,居然还隐藏着一座规模不小的地牢跟暗室。

虽然地牢之中没有了少女关押,他也只是通过甬道的门口远远看见了那座巨大的青铜炼丹炉以及被仵作小心收拾出来的几十具森森白骨。

郭自达等到那些存活下来的女子精神安定下来之后,才找了个不妨碍的时间,一一向她们询问细节和身世来历。

听着她们曾经讲述的发生的事情。郭自达漠然,杨必成则是呆在一旁,他根本不敢相信他们嘴中的血腥事实就发生在自己所生活的那片院落的下面。

但是女子们所说的事实出奇一致,加上阴森恐怖的甬道,地牢地板上凝结着黑色的血迹,森森白骨犹如被可怕的怪物啃实过一般。

当听到他们的所见所闻,眼睁睁看到杨府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杨必成也病倒了,郭自达微微一笑,直接把当时那些自己没有喝完的汤药,一股脑的留给了对方。

灌了两天苦涩至极的汤药,他的身体才微微有些好转,只是此时脸颊也带着异样的红晕,就像是被抹上了两片不合时宜的胭脂。

“我杨家确实有罪……”

他手指颤抖的端起那杯茶水,可是并没有喝,只是眼睛盯着那波澜不止的水面。

嘴唇蠕动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像是认命一般,将那杯茶水一口饮下,仿佛喝下的是一瓶毒药,想要将自己的性命直截了断。

他从小学的是仁义礼智,老师教授的是圣人之道,如何的忠君,如何的爱国,如何的体恤百姓。

可是如今,他的信仰却从基层崩塌了。

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他的叔叔们都到底在做些什么?他们居然能够冷血到将那些如同花一般的女子的性命当成草芥,任意的牺牲他人,残害生命,害得那些贫苦之家妻离子散。

杨必成其实没有病,或者说他也跟郭子达一样,大部分的病不过是心病。无论喝多少药都是没有用的,只不过能通过药物激发身体,不至于让他现在就马上垮掉而已。

“这样吧……带我去牢房,我亲自与父亲说。”

郭自达把茶杯放下,他看着面前虽然脸色苍白却目露坚毅神色的男子。七里面八成猜到了对方要做的事情,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敬佩的点了点头。

郭自达带着杨必成去了县衙的牢房,见到了被几番审问的杨家大爷。

郭自达为官还算仁厚,却也免不了动过几次刑罚,可杨大老爷咬紧牙关,将一切罪责全部推在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身上。

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咬紧牙关不认,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杨碧城站在牢房之外,看着牢房里把目光转向一边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父亲,还有那些叫嚷着向请求自己帮助的弟弟们。

只是目光如炬,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说着。

那是小时候父亲最爱教给他的一句诗。据说是许多许多年以前在前朝的前朝有一位伟大诗人留下来。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只是呀呀学语,父亲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教给自己这句诗词该如何去念。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其中的意思,当时尚且年幼的杨碧城并不明白,可他记着父亲是这样跟他说的。只要是造福国家与人民的事情,我辈应当付出生命来完成它,难道因为担心自己的福祸就去躲避吗?

那是他从小学会的文人风骨,可如今,教授他应当坚持所做所为的父亲与祖父却俨然变成了那些戏文画本之中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的奸臣。

任何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是坏人,更何况是从小教导自己应当向善的长辈。

当杨必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不到自己父亲羞愧的面庞,只记得一向伟岸高大面容和煦的那道身影此刻却坍塌崩陷,像一颗干枯到随时可能死亡的树苗。

杨必成在牢门外站了一夜,杨父在牢门之中呆坐了一夜。

然后过了一天,杨大老爷就几乎把什么事情都招了。结党营私也好,徇私舞弊也罢,一桩桩,一件件,甚至拉拢官员暗中联络藩王种种事件,他都一字一句的说给了自己的儿子听。

这份由杨必成亲自写成的口供,直接供到了御前。太子与老皇帝看完之后也是掩面长思不语,最终还是年老的皇帝起了一丝的善心,并没有将杨家上下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只将所有的男丁发配三千里,女眷全部送到城外尼姑庵看管。

“这个叫杨必成的倒是个好根苗。不知道他的内心之中是否还有仇恨和怨怼……”

跟随口供一起呈上来的自然也有郭自达的奏折,老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唏嘘不已。

俗话说歹竹出好笋,杨家虽然有罪恶丑陋的地方,可也确实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书香门第。所以教导出来的孩子也确实可圈可点,若非杨必成也算是戴罪之身,老皇帝和太子殿下都想找个理由重用他了。

“把他放在边陲考验数年吧,将来若是有所表现,倒是也可以对杨家宽宥一二……”

老皇帝自然不是为了自己打算,他可能根本撑不到杨必成成才的那一年,可是太子殿下终究还是需要更多的人才辅佐的。

太子也只是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在没有结果之前也只能算得上是棋盘上的一记闲子。将来若是杨必成真的才华出众又善良可靠,他也愿意重用罪臣之子。到时候就算杨家的骂名不能改变,至少将来后人提起杨家之时也并非尽数辱骂,总会有人记得杨家出了一个好的官员。

……

“您二老怎么突然登门了?”

夏知蝉感到有些诧异,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会在官方驿站门前遇见这两个人。

那就是秦采薇的父母。

从上次小孤山一别之后他们倒是很少再有往来,夏知蝉跟秦采薇摊牌的事情,他们估计也并不知情。

秦母黑着一张脸,她手里拿着一根被灰色布条包裹的东西。夏知蝉只是打眼一看,就知道那布条包裹之下的是一把冒着森森寒光的宝刀。

而秦父则是有些无奈的,一边安抚着暴躁的妻子,一边看向不解的夏知蝉,叹了口气说道:

“知蝉,我家丫头——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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