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都是阴雨天气。天气灰蒙蒙的,云朵变重了许多,空气里沉闷潮湿的感觉让感应自然的精灵浑身不得劲。
苏见烟趴在窗边,脸贴在窗户上,白嫩无暇的脸蛋被平面的玻璃挤压变形。
许是感觉到了好玩,苏见烟移了移脑袋,将鼻子眼睛眉毛全部压了上去。
西蒙正巧进到了院子里,一看就看见苏见烟变形的脸,不由得轻笑出声。
苏见烟百无聊赖地对上西蒙的视线,也只是懒懒的举起手示意一下,继续玩自己的。
西蒙好笑,进了屋子上楼来到苏见烟的房间,黑发的少年眼睛发亮,“这么无聊吗?”
苏见烟终于起身,扭头委屈巴巴的,“下雨天不能出去玩,无趣。”
西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掩饰过去:“没事的,过几天就天晴了,你再等等。”
再等等,等到安德鲁离去就好……
西蒙摸了摸鼻子,近几天城堡里的那位动作越来越大,他真的不敢保证那个人不会找到这里来。
他只能抱着侥幸心理,能过一天是一天,拖到那个人回去。
“今天你又带回来了什么?”苏见烟起身,跑到西蒙身边转了几圈,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
西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鸟造型的鼻烟壶,“给你,昨天在集市上看见的,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苏见烟眼睛亮晶晶的,“谢谢~确实很漂亮。”她接过鼻烟壶,稀罕的握在手中把玩。
“不用客气。”西蒙就站在一旁,看着苏见烟的侧脸,表情微怔。
“对了,沃夫还好吗?”苏见烟想起那头小狼崽。
“啊?哦,沃夫啊,它很好。”西蒙回过神,“它在驯兽师手下驯养着,我前几天去看了,已经乖巧了不少。”
苏见烟歪着脑袋,“真的吗?太好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它?”
西蒙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担心未经驯化的野狼会伤害到苏见烟,就把狼崽送到驯兽师那里了。
“等到雨停了,我就把它抱过来。”西蒙笑着,眼底的温柔都快要化不开了。
*
安德鲁随手放下一篇文书,端起手边的药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在舌尖化开,安德鲁皱眉。
“殿下。”卡特手里拿着几篇公文书走了进来。
安德鲁“嗯”了一声,将药放回桌面,“卡特,最近的药怎么越来越苦了?”
卡特被问住了,“不会啊,药的成分近半年来都没有变过,分量也没有变化。”
“是吗?”安德鲁笑笑,“可能是我口味变了。”
确实是,自从苏见烟来到他身边后,很多时候他都会心软的随着她吃些甜的东西。
毕竟任谁吃饭的时候身边一双碧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都不会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自己的食物。
卡特将手上的文书递了过去,“殿下,有下面的递交文书,说是看见了一个金色长发的绝色女人,很可能就是伊莎贝尔小姐。”
安德鲁身子一僵,“是吗?”
“是的,虽然很多迹象表明可能性不大,不过我想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将那个人带过来看看吧。”
安德鲁身子松懈下来,他伸手拿过文书翻开看了看,视线停留在某一行处,随即勾了勾嘴角,“那就接她过来吧。”
让他再看看,那位从他手底下逃脱的精灵,这次的把戏又是什么。
“准备好铁笼子,这次,可不能让她再逃了。”安德鲁合上文书,眼底的戏谑和讥讽清晰可见。
“这……”卡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安德鲁的变化。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伊莎贝尔小姐,殿下这种态度和做法,一定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不用多想。”安德鲁对卡特的疑惑心知肚明,但他不预备解释什么。等人过来了,一切都会明了。
卡特弯腰领命,退了出去。
在门口时,一位亲卫兵与卡特擦肩而过,急匆匆的样子甚至忽视了卡特的存在。
卡特略微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殿下!你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亲卫兵连见礼都顾不上,疾步走到安德鲁的桌边,兴奋极了。
安德鲁看到亲卫兵这幅样子,也不怪罪,“什么?”
“您还记得我们来到比德古的第一天吗?我们去了城堡后面的那片树林里,就是在那发现了伊莎贝尔小姐,您还记得吗?”亲卫兵激动地重复着。
安德鲁猛地站起身,一个猜测在心底成型。
是了!他怎么会那么蠢!当初伊莎贝尔就是生活在那片树林里,被赶出来无家可归的她第一首要想起的地方肯定还是回到那片树林里!
他怎么就没想到!
果然,亲卫兵接着说,“今天我们又过去看了看,发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而且因为前几天下雨,泥土湿润,还留下了几个女性的脚印。”
是她!一定是她!
安德鲁拿过一旁的外套,“带上人,跟我出去一趟。”
“好。”亲卫兵显然也知道安德鲁要干什么,立刻转身离去。
等到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到最初的地方,果然看见了一些痕迹。
那巨大的藤蔓上,中间的地方干干净净没有灰尘,像是被人久坐。四周的叶子也被清理干净,旁边还有几处小巧的脚印。
四周的丛林簌簌,很快,所有亲卫兵都搜查完毕围了过来,“殿下,周围确实有人活动过的迹象,但是这些印记因为下雨,已经无法确定是什么时候的了,可能是几天前,也可能是最近的。”
“查!给我查!”安德鲁摸上粗大的藤蔓,语气坚定。
这几天下着雨,他无法想象伊莎贝尔,那个脆弱美丽的精灵,瑟瑟发抖地缩在某处像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一样可怜。
“是。”众人领命。
但是很遗憾,这么多人将树林深处搜查了好几遍,都没看到当初让他们惊艳的身影。
得到结果的安德鲁站在巨大的古树旁边,背影透着失落。亲卫兵们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然,一个士兵眼尖地发现:“等一下,那是什么?”
安德鲁侧了侧脑袋。
士兵走上前弯下腰,特意取出手套戴上谨慎地捡起某种东西,碾碎了试试手感,又放到鼻尖下面闻了一下,说:“是粪便,动物的粪便。”
“恶……”周围几个人迅速做出恶心的表情。
“这个大小的粪便不会是成年动物的,这个量也不会是体型较小的动物的,很可能是什么动物的幼崽。”
身经百战的士兵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敏捷的思维,很容易就判断出这东西的来源。
安德鲁脑子不笨,初见的地点,高大的古树,古老的藤蔓,他一瞬间就联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如太阳女神一般的女孩,慵懒悠闲地荡着藤蔓,脚下是懵懂的小鹿,河边是飞翔的鸟儿,怀里是毛茸茸的狼崽。
如果蔷薇精灵在跟他出去前身边就一直围绕着这些动物,回来后一样会亲近这些动物的。
找到一只会魔法的精灵很难,但要找到这些一直生活在这里的生命不难。
安德鲁缓缓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这样做真的很不礼貌……”
“您在说些什么?”
安德鲁眯起眼睛,口吻沉重:“我说,砍掉这颗树,烧了这条藤蔓,把树林里所有没有成年的动物都给我抓起来,不论伤亡。”
亲卫兵通通怔住。
“殿下,您这样——”
安德鲁打断士兵的话,转身就走:“回去调兵吧,顺便多带些铁笼子。”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安德鲁补充:“尤其注意一只幼狼,抓到了立刻送到我面前。”
狼群生活在密林深处,在这片靠近人类活动区域的树林里有狼的痕迹本就显得蹊跷,大概率不该出现在这的物种出现了,不就是因为精灵吗?
伊莎贝尔,我的善良、纯洁、又愚蠢的精灵啊,自投罗网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相信你不会舍得,一只一只无辜的动物,死在城堡门前,因为你的不现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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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示意仆人将餐具撤下,开口挽留要上楼的安德鲁:“殿下,请稍等。之前您让人去接的那位,已经送过来了。”
男人还穿着白日里的制服,从回来后就莫名显得高涨的情绪让他眼睛发亮,蓝茫茫的瞳孔总是透着一阵诡谲的气息。
“是吗?”安德鲁的心情显然很好,他勾唇,又坐了回去,“那就带进来看一看。”
戏谑嘲讽的语气让卡特愈发坚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大门缓缓推开,十六个侍卫前后拥簇着一辆由八匹马拖着的木板车。车上是一个三米高的笼子,外面盖了层厚实白布,看不清里面。
十六个装备齐全表情严肃的士兵站在富丽堂皇的城堡大厅,瞬间就让这座古老的城堡多出了几分严肃的厚重感和血腥的戾气。
侍卫们开始装卸笼子,他们取下马上的牵引绳,放平木板,几个人牵着马出去,几个人合力将笼子给抱了下来放在地面上。
“砰!”一声,笼子狠狠颤抖一下,让侍卫们发出惊呼。
放好笼子后,一个人问:“殿下,里面的人行为举止很是疯癫,需不需要我们守在这里保护您的安全。”
“不用了,你们下去吧。”安德鲁这个狗男人心情不错的时候总是显得斯文败类。
侍卫们退下。
卡特这才上前,绕着笼子走了几圈,笑道:“这里面的人应该不是伊莎贝尔吧,白天我还在想如果真的是她,殿下这样子做就糟了。”
安德鲁嗤笑一声:“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对我的小天使这么粗鲁呢?”
丧心病狂的安德鲁这时候显然没想起来自己白天为了逼出苏见烟而下达的命令有多么粗鲁。
“这里面装的,是一个赝品。”安德鲁站起身,修长伟岸的身形衬的制服板正服帖。
他笑着举手示意,在卡特不赞同的眼神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别那么看我,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我想你还是对亲手掀开那块让人心痒痒的白布更感兴趣,对吗?”
卡特无奈,不过还是承认安德鲁说的话是事实,“那我有这个荣幸代劳殿下掀开吗?”
安德鲁举杯,兴致不错,“随意。”
卡特伸手抓住白布,向下一扯。
金色长发的女孩虚弱的蜷缩在笼底,被绸缎在手脚两处绑了厚厚一层打上了死结。她紧闭双眼,皱着眉头,浑身绵软无力,好像随时都要咽气似的。
一刹那,相似的面容让安德鲁的心脏狠狠揪起。
卡特惊呼:“伊莎贝尔小姐!?”
“她不是!”安德鲁阴森森地开口,“你给我看清楚,她不是伊莎贝尔。”
“可是……这怎么会……”卡特看着笼中的少女,吃惊不已。
男人不屑地冷笑,放下酒杯。
玻璃制的酒杯搁置在桌面上,杯底与大理石碰撞,发出生冷的响声。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激荡几下回归平静。
安德鲁的好心情毁于一旦,他的脸阴沉着,眼底卷起阴霾。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你给我睁开眼睛,如果不想我把你丢到铁炉里焚烧干净的话。”
这般蛮横暴戾的王储卡特还是第一次见,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果然,下一秒躺在地上的女孩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在城堡大厅里闪着莹莹的光芒。
莉莉挣扎了几下,表情阴冷:“她到是什么都感敢你说。”
卡特看见那双眼睛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笼子里的女孩就是上次王子出去时碰到的故意接近王子的女孩,因为她的容貌和伊莎贝尔很是接近,在士兵口里出现的频率之高都不用他特地去留意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安德鲁面无表情:“是啊,毕竟是我把她养起来的。不过看你的情况,送你来的那些人应该都是把你当座上宾来对待的吧。”
“你!”莉莉被气得眼前直发黑,心情一激动,立刻一口绿色的血喷了出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一个高贵的精灵,居然有朝一日会被躺在床上任人摆布宰割,而且她还这么虚弱。
天知道,被人粗暴地从床上拽下来,还受辱般的缠上丝绸缎子的感受对她来说是真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