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坐了片刻,见牙郎还侍立在门外,便让其带自己去看看那三名青壮。
还是上次那个后院,还是那间石屋。三名戴着手镣脚铐的汉子,正虚弱的躺在干草上。浑身布满伤痕,暗黑色的血痂布满衣裳。
“这几人怎会如此模样?为何不请个大夫医治一下?”张凌回过头询问道。
“公子莫要说笑了,这几人送来时就已经遍体鳞伤,请大夫不知还得花多少银子,到时候就算卖出去也得亏本呀!”牙郎赔着笑,不以为意的解释道。
张凌闻言点点头,没有说话。商人重利,亏钱的买卖自是不会去做。
“咦?不对呀,这几人昨儿晚上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动都不动?喂,里面的,赶紧答应一声,听见没?”牙郎凑到窗前,似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忙喊了起来。
见几人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他连忙打开门,走到三人跟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见还是没有反应,迅速拿手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见人还活着,牙郎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张凌见状,气不打一处来。
“这,找大夫得花钱啊,小的可做不了主。”牙郎满脸委屈道。
“诊费我出!别磨磨唧唧的,这是你的跑腿费,麻利点儿快去!”张凌急忙掏出一小锭银子,扔给牙郎催促道。
“好勒公子,小的这就去。”牙郎接了银子,也不废话,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张凌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轻声喊道:“兄弟,能听到不?快醒醒。”
见对方毫无反应,张凌随即起身,耐心在一旁等待。
“小凌,这几个人半死不活的,而且看上去不像什么善茬儿,若是治好了,买回去以后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刘杰也上去瞧了瞧,随即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没事的杰哥,只要我善待他们,应该不会出问题,若真有什么事,大不了放任他们离开就是了。况且现在救人要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张凌摆摆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嗯,那好吧!呆会儿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咱们去香栏坊听曲儿,省城来的名角儿玉儿姑娘,估计过两日要就走了,以后再想看到她,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刘杰也懒得想这些事情,随即说道,思维跳跃得令人无语。
“嗯!”
“那咱们一言为定......”
二人拉着家常,没过多久,那牙郎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个姑娘,背着个很大的药箱。
“公,公子,我把沐姑娘给你请来了。”牙郎喘着粗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马上就要断气。
张凌也不理会这厮飙演技,疑惑的问道:“行了,别装了,银子我又不会要回来,这姑娘是位大夫?”
“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了您,公子不知道慈安堂的沐姑娘?”牙郎一脸尴尬,随后惊讶道。
“慈安堂?哼,我只知道慈安堂有个唯利是图的钟大夫!”张凌冷哼,语气顿显不悦。
牙郎恍然,立即出声解释:“公子有所不知,这沐姑娘为人热心善良,跟那钟大夫不一样的。”
“哦?”张凌闻言,顿感疑惑,见那姑娘到了近前,便不再多问。
“人呢?在这屋里吗?”沐姑娘来到门口,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道。
“是的沐姑娘,就在这屋里。”牙郎说着,立马将人领了进来。
张凌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女孩亭亭玉立,举止大方,眉清目秀,品貌端庄。朴素的衣着,干练的气质,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女孩进了屋,直接忽视了屋内恶劣的环境,和令人窒息的恶臭,挨个儿将三人检查了一遍。
“谁来帮把手,这几人是温病,热毒缠身,要赶紧医治。”沐姑娘蹲在一人身前,急切的说道。
“温病?那岂不是会传染?”牙郎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捂着鼻子,跑开老远。
张凌见状,也不说话,径直走上前帮忙。
刘杰吓了一跳,赶紧跑张凌跟前,要把他拉走,却其被拒绝。这胖子急的抓耳挠腮,心里一时没辙,只好学着牙郎的模样,跑得远远的。
“你不怕被传染么?”沐姑娘见状,抬头望着他,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有繁星闪烁。
“温病而已,又不是瘟疫,有什么好怕的。”张凌笑着说道。
这温病其实就是发烧,热毒则是炎症,这些张凌心里清楚,所以也不怎么害怕。
“你帮我把他扶起来,他的伤口有些红肿,周围还有不少淤血,我要将他的衣服脱掉,清理干净后好敷药。”沐姑娘闻言,颇为赞赏,态度明显改善不少。
张凌没有说话,老老实实的将那人给扶起。
“帮我打盆清水来。”沐姑娘走到门口,冲远处的牙郎喊道。
随后又折返回来,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那人的衣服褪去。随即变戏法似的,从药箱里拿出许许多多东西。
张凌就这么蹲在一旁,紧紧的扶着昏迷不醒的汉子,看着他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有些不忍直视。
牙郎很快将水打来,蹑手蹑脚的放在门口后就跑远了,女孩只好又跑去端进来。
她拿出一块绢布,打湿后将那些结痂的伤口一一处理,随后将刚刚捣碎的一些糊状药材,一点点敷在上面。
做完这些后,她又用干净的白布将患处包扎好,并从一个白瓷瓶内倒出粒药丸,塞进那汉子嘴里。
剩下两人伤势较轻,但也是如法炮制。待到全部弄完,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
“好了,你如果准备买下这三人,最好立即他们替找个干净点的住处,这里环境恶劣,待下去估计很难好起来。”沐姑娘起身,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收进大药箱。
这里是牙行,而张凌又是个陌生人,所以他自然能猜到对方是要买下这几个汉子的,否则不可能无端端替人找大夫医治。
“好的,有劳沐姑娘了,请问诊费多少?”张凌闻言问道。
“诊费五十文,出诊的话要贵些,但这儿也不远,你就给六十文吧,药材一百四十五文,一共给两百文钱就好。”沐姑娘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这么便宜?”张凌讶然,有些难以置信。
“有谁会嫌看病便宜的?你是有癔症吧,看着也不像啊?”沐姑娘翻了翻白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额......好吧!这是一两银子,不用找了。”张凌尴尬不已,直接掏出银子说道。他便装出门,怎么可能带铜钱上街。
女孩收下银子,从药箱里翻了出一个钱袋,片刻后掏出块碎银和一大把铜钱,仔细数了两遍,确认无误后用白布包好,递给张凌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是半两银子和三百文铜钱,你收好。”
张凌无语,见她冷若冰霜不似作伪,只得伸手接过。女孩随即转身背起药箱,什么话也没说,便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