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婉的头上便重新簪上了木钗。
两人慢慢走着，到了蓬莱阁门口。
这几日天寒，客人都想来沐浴暖暖身子，加上药材能够补血养气，让手脚不再冰冷，因此蓬莱阁最近的生意极好。
今日的马车，也是停了三四辆。
江清婉谢道：“梦虚先生的戏果然好看，多谢你请我。明天我要去太师府，就不同你玩乐了。”
许斐弯腰，面具下的声音温柔：“容太师性情执拗，容将军刚正不阿，他们说话呛人，你别往心里去。”
江清婉打趣道：“他们应该怕我才是，谁惹我不爽，我便在方子里下几味相冲的药材，让他们吃够苦头。”
正说着，前面马车的人忽然探出头。
“哟，我说是谁，身形这般熟悉。”
江清婉定睛一看，原来是多日不见的熟人。
李秀娥的肚子微微隆起，身上穿的都是京中时兴的绸缎，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坠，看上去非富即贵。
或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原本纤细的身形胖了许多，身旁还有个丫鬟照顾。
“没想到妹妹也来了京城，只是不是什么地方，都是你能来的。”李秀娥捂嘴娇笑，“大伯母卖一辈子的馄饨，也不够这门槛的。”
即便不说话，许斐芝兰玉树的身形也很难令人忽视。
“就算找不到如意郎君，妹妹也不该这么潦草对付，随便找个人凑活了呀。”
李秀娥忍不住恶意揣测，还不是长的丑，才遮遮掩掩的，生怕别人看了去。
“关你屁事。”江清婉不想理她。
李秀娥笑脸瞬间消失，嘲讽道：“死鸭子嘴硬。连个首饰都戴不起，用只木簪不嫌寒酸。”
李秀娥见她波澜不惊的神色，忍不住讥讽道：“妹妹若是连个首饰都买不起，不如姐姐赏你一个。”
她脱下手上一只宝石戒指，举在手中。
“你李家的嫁妆，在这京城中过活，也撑不住你这一身的花销。顾显也容不下你这般奢靡吧，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不是顾家的了。”
李秀娥冷哼道：“他个吃里扒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若是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我这辈子还不如跳河死了痛快。”
江清婉又道：“你之前小产，难有身孕。既然又怀了，就少在外走动，给孩子也积点口德。”
她摸着肚子，得意道：“我这胎可是金贵的很，生下来别说是这身打扮，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在话下。什么补品，我都是吃得的，你眼界不过北旺村那般大，碰到一点病症就吓得不得了，井底之蛙！”
冥顽不灵。
江清婉摇摇头，直接示意许斐先行离开。
李秀娥占到了嘴上便宜，喜滋滋的从马车下来。
核桃扶着她，恭维道：“夫人别跟那些乡下人较劲了，小心肚子里的小少爷。”
刚说完，若娘便手执一柄团扇，迎上前来。
李秀娥早听说蓬莱阁的老板娘风姿绰约，没想到居然还这么周到，亲自相迎。
她笑道：“掌柜不必多礼……”
若娘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一旁的江清婉身后。
“小姐，您回来了。”
李秀娥：……
主仆二人的大脑一霎那空白，小姐？
江清婉怎么会是蓬莱阁的小姐？
李秀娥的脸红白交错，涨得厉害，两只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看着江清婉自如地坐在那里，自虐般咬着下唇，仿佛只有疼痛才能减轻她心底的嫉恨。
江清婉进了大堂，解下了围巾。
“这位夫人，用了哪家的名义？”
若娘查了记录簿，回道：“是长乐侯府大老爷派人付的定金。”
居然是大老爷？
江清婉想到年纪相仿的江韵馨姐妹俩，再想想皱纹横生的大老爷，感慨道：一把年纪了，还能家里外头两边跑，也是精力充沛啊。
江清婉吩咐道：“她的胎儿不稳，不宜药浴。况且，我与她有过节，她的单子以后都不用接。”
李秀娥在门口自然听得明明白白，指着江清婉破口大骂道：“早知道是你的店，求我，我都不会来！”
“比不上你的能耐，老树发芽，枯木逢春啊。容大老爷时隔多年有了血脉，恭喜恭喜。”
江清婉夹枪带棒，气的李秀娥站都站不稳。
“哦。”江清婉耸肩，摊手：“你还是不要动气的好。毕竟这个小少爷的姐姐，就在你们身后听着呢，影响你们一家的和谐可就不好了。”
她向来有仇当场报，谁让李秀娥嘴贱呢，那就别怪她火上浇油。
李秀娥愣住了。
她回身，江韵馨和江韵洁姐妹俩一脸怒容，看着她的肚子，如同看一个仇人。
江韵馨的脸还要修复，每个月都要来做药疗。却没想到，蓬莱阁的幕后老板居然是被赶出府的乡下妹。
“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会跟银子过不去。”江韵洁安慰道，“既然咱们每月都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再看江清婉，也没有喊打喊杀，江韵馨膈应的心才放下一些。
然而对于李秀娥，她的心情复杂更多。
没想到今天会听到她们西府这么大的丑事，怪不得母亲最近闷闷不乐，说是父亲总是外出，没空陪她。
原来根结在这。
看这肚子，少说也有四五个月了，江韵馨怒火中烧，直接就给了她一巴掌：“贱人！”
李秀娥当即落泪，但她还未进门，连个名分都没有，自然不敢跟江韵馨叫板，只是咬紧牙关硬撑着。
核桃硬着头皮出来顶着，哆嗦道：“夫人有孕，小姐这么做，老爷知道了，怕也是不悦的。”
江韵馨一脚踹到她的肚子，将核桃踢到一边，“狗奴才，谁准你同我说话！”
“够了！要打也给我到其他地方打，别在蓬莱阁门口闹。”
江清婉皱眉出声，这群人实在没完没了。
江韵馨还想做美容，怎么肯打道回府。
只好收起拳脚，愤愤道：“你们先滚，等我办完事，再好好算账。”
李秀娥忙不迭的带着丫鬟走了，像一只无处遁形的老鼠，急匆匆的回到了不见人烟的去处。
江韵洁眯着眼，爹爹不是想有后么，那她就替爹爹把这个姨娘娶进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她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