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九年五月七日,太后殁于慈宁宫,今上悲痛,然天子身负重任,以日代月,为太后守孝,民间禁宴饮歌舞,停嫁娶,而本应今年举办的选秀自然不了了之。
宫中五皇子的祭礼才过去不久,又遇上了太后的丧事。太后作为长辈,礼仪规格上自然要隆重许多。对闵执宜而言,不过是时间更长些,仪式更繁琐些,所幸这些她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便也囫囵的过去了,只是免不了劳累一番,人看着便清减不少了。
不过宫中众人大多如此,若是有人反而胖起来,那恐怕才是奇怪。
宫中因未进新人,虽有纷争,倒也平常,大体格局并未改变。皇后失了五皇子,郁郁寡欢了一阵子,便又恢复了常态,出来理事。
至于宫中其他人,愉妃照常跋扈,还时不时要与皇后针锋相对一番;而妃位之上的另一位—和妃,作为和亲公主入宫,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便能一直享有荣宠,可同样的,只要她膝下无子,众人便也不会将她真正放在心上,视作对手。
慧昭仪是有子万事足,一心扑在了三皇子身上,日常并不太争宠;而闵执宜作为后起之秀,有宠有子,身后还有娘家依靠,虽然不如宫中的老人们根基稳固,但也算是在宫里立稳了脚跟......
如此小打小闹的到了天启十二年,正月,雪要下不下的,天气便越发的冷起来了。今年过年过的早,正月二十一便是除夕夜,距现在也不剩几天了。
永寿宫中是早早的准备了起来,廊下挂着红灯笼,门口贴着新对联,窗上还有些小宫女们剪的窗花,可谓是年味十足。
此时,闵执宜与小六两母子相对而坐,她手里捧着本《喻世明言》在看,而小六则在读《幼学琼林》。闵执宜手里捧着书,心里却想着事:
去年,三皇子年满十二岁,本该入朝,被愉妃给拦了,言说三皇子虽满了十二岁,可年纪还是太小了,去了不过是人云亦云,未必能学到什么,却十分的耽误孩子长身体,毕竟若是要跟着一同去上朝,可比皇子们读书还要早起一个多时辰。不若推迟个一两年,想来也是无碍的。
愉妃虽然存了私心,说的却有些道理,皇子十二岁入朝,在现在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十日一次的大朝会,跟着去个一两次便不去的皇子,大有人在。
而皇子真正掌握政治资源,开始能够培植自己势力的时候,要等到十六岁分封大婚后,得个一官半职才算是正式进入朝堂。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慧昭仪是绝不会同意的,皇子十二岁入朝本是常例,自己愿不愿意去和被推迟年龄才能去可是两回事。
且今年四皇子年满六岁,便入了尚书房读书,愉妃在这里说的天花乱坠,怎么不见她让六皇子推迟几年再去读书,好好长几年身体?
一个要去,一个要拦,事情便闹到了皇后处,皇后膝下无子,才不耐烦和她们扯这些嘴皮子上的官司。何况,皇后心中未尝不盼着她们闹的越凶越好,最好结下死结,那可就有好戏看了,便推说此事不归她管。
这事最后便请的皇上来定夺,毕竟皇后都说不归她管了,那便只能归皇上来管了。萧文渊倒是不含糊,直接便准了三皇子去。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看起来像是慧昭仪大获全胜。
可闵执宜听小林子说,愉妃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好一通的抱怨,说自己不过好心好意劝诫一二,谁知道慧昭仪却不识好人心,还闹到皇上跟前去了。就是皇后也稍有微词,觉得慧昭仪有些小题大做。
要闵执宜来说,这件事本就是慧昭仪自己的事,即使愉妃觉得应该推迟几年,慧昭仪也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自己决定就行了,毕竟常例在此。闹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慧昭仪在宫中一向听话,什么都要上位者觉得行了才敢去做。
身为嫔妃,在后宫之中,听从比她位高的愉妃的话,或是身为中宫嫡妻皇后的话,都不算出错。可慧昭仪又不是什么低位妃嫔,不能养育皇子,三皇子的事自然是由她这个生母做主的,就是皇后想要插手一二,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更何况是愉妃呢?
慧昭仪如此应对,似自己做不了主一般,反凭白损了威严,让人看轻了......
小六读完今日的书,见闵执宜拿着书,半天也不翻页,便知道自家母妃又走神了,“母妃,你说若是儿臣今年入学读书,却跟不上先生的进度,该如何是好啊?“
听了儿子的话,闵执宜放下书,回过神来,“怎么担心这个?可是担心跟不上你四哥?“
小六点了点头,“四哥本就比儿臣大一岁,又一向勤勉,想来是要比儿臣博学许多的。“说罢,又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接着道:“这倒是无妨,只是儿臣担心到时候夫子以四哥的进度教学,儿臣听不懂,跟不上。“
闵执宜瞧儿子一个三头身,豆丁般大小的小人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既觉得可爱又十分的想笑。说来,闵执宜养孩子的时候并不严厉,反而时常鼓励六皇子玩耍,有时候还要自己带着一道去玩。却不知怎么的,小六幼时还十分的活泼,越长大反而越是一板一眼起来。
至于小六担心的事,闵执宜早就想过了。四皇子不过大了一岁,就是再勤奋,两人想来也不会差上许多,这还是建立在四皇子确实勤奋,又会读书的基础上。而这点差距,闵执宜一个经过应试教育的老读书人,还是有信心能帮的上忙的。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的落后便也不值一提了。
闵执宜心里如此想,嘴上便道:“这有什么担心的,就交给母妃吧。“
六皇子正要道谢,想着自家母妃可是二品吏部侍郎的嫡女,一定从小饱读诗书,便是四书五经想来也有所涉略,便听见闵执宜继续道:“母妃一定告诉你父皇,让你父皇好好教导你!“
小六闻言便炸毛了,“那我也要将母妃前些日子又偷看话本子的事,告诉父皇!“
“你父皇又不会怪我。“闵执宜滚刀肉一般毫不在意。
“那父皇也不会怪我啊.......“小六嘴上轻声说道,心里却想着:但是父皇一定会觉得我比四哥笨,也不要呢。说罢,话题一转,“母妃,儿臣还要读书,就先行告退了。“
不等闵执宜挽留,“在这儿也能看书啊......“六皇子已经带着人脚步飞快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