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没有丝毫嫌弃地将坨掉的面吃干净。
吃完后把碗放回去,他坐在办公椅里,商乔站着,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对上她的目光。
他就那样认真描摹着她的眉眼,从水润杏眸看到绯色唇瓣,一路往下,落到她抬起的手——掌心朝上,放着个巴掌大小的香包。
“阿瑜,生日快乐。”
商乔郑重其事地和他对视。
温瑜眸子弯起,笑意潋滟。
“里面有薰衣草、小茉莉、柏子仁、桂枝......”商乔把香包递给他,细数着:“我找伊凯尔配的安神助眠的组方,有一定的催眠效果,安神镇心。”
药材是她亲自挑选后制作中,中途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虽然香包看起来的确有些粗陋,可是她绣工摆在那,没办法。
如果温瑜不喜欢......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温瑜喜欢得不得了。
当场就挂在距离自己最近而且最显眼的位置。
他原本想挂腰上,奈何商乔不让,原因是太大了,挂在那有种违和感。
“那乔乔再给我绣个小点的?”温先生得寸进尺道。
商乔正有此意,没多纠结就答应:“好,图案有要求吗?要不,我绣个鸭子吧?”
鸳鸯属于高难度,绣个卡通鸭的话,应该还好?
温瑜昨晚等她休息后补完直播回放,知道有人吐槽她绣的鸳鸯像鸭子,唇角顿时没忍住弯起,嘴上却耐心十足地哄:“都好,你绣的我都喜欢。”
他握住商乔双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指,眼底流露心疼。
商乔一看就明白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其实熟练后已经不扎手了,不信你看。”
她把手翻来覆去,刚开始学习刺绣那会扎出来的伤口早就愈合,连条疤也没留。
温瑜心底喟叹一声,到底舍不得她辛苦:“我......”
“不行,”商乔捂住他的嘴,“答应过的事,必须要做到。”
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温瑜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心里却在琢磨怎么做副刺绣专用的手套。
等会问问夏裴轻好了。
-
桐店影视城。
保姆车里,商乔正拿着剧本钻研,季鸢倾拧开保温瓶递给她,“亏得你这几天身体好了点,不然今天这场戏,我真不敢让你去拍。”
商乔接过水喝一口,嗯声:“景都布置好了?”
“差不多。”
男女主角的江湖戏份拍得七七八八,接下来是几个重要配角的个人戏份,每个人的固定拍摄时间和地点不同,需要消耗的人力财力巨大。
幸好帝凰开拍前忽然加注投资三亿资金,否则以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拍摄方式继续下去,拍到一半就能因为资金不够散伙。
今天要拍的是女二萧离锦的个人戏,主要拍她在宫中受苦受难的剧情,会有殴打跟折辱戏份,对演员体力有高要求。
商乔把剧本读熟台词背熟,总算找到点感觉。
可她到底没真正经历过这种残酷冷漠的折磨,开拍后有些没办法进入状态,跟她搭戏的龙套演员似乎也不忍心对她下手。
吴珂第三次喊卡后,皱着脸吩咐暂停拍摄,随后把商乔拉到旁边。
“乔乔啊,”他长辈般推心置腹道:“你这样不行,小公主没有封号前在宫中过的都是苦日子,她要活下去就只能委曲求全,姿态要摆的很低很低。”
这些商乔都明白。
“你试着想想,一个人一无所有任人可欺的时候,被欺负了第一想法肯定是卑微的去讨好那个人,因为他不管你,你就没饭吃,要饿肚子,还可能饿死。”
商乔缄默地闭上眼。
她想起个人。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前,被欺辱被凌暴被遗弃后,还被亲生父母卖掉的可怜人。
心脏有些窒闷的疼,她睁开眼,眉眼萦绕几分恹意。
吴珂见状当即心里一喜,以为她是找到感觉进入状态,当即用喇叭大喊所有人就位,开拍——
深雪积压一层又一层,冷宫内寒风席卷,将破旧的木门吹得嘎吱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能彻底倒下。
萧索荒凉的院子里,一个身穿厚棉服的太监正抬起脚恶狠狠的朝瘫倒地面的“东西”踹去。
他下脚没个轻重,嘴里鄙夷地骂咧道:“还当自己是个公主呢!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进到这的都是弃妃,你娘就是弃妃!”
“你娘是弃妃,你就是你娘那个果然是娼妇生得贱种!”
说一句踢一脚,见人没理会,他又气愤地弯腰,从雪地里寻摸到什么,用力一拽!
“啊!”
短促而痛苦的惊呼十分微弱,跟病猫叫似的,几乎要听不见。
只见太监紧紧攥着手里枯草般的头发,脸上露出快意狰狞的表情,嘿嘿笑着:“小贱种,知道痛了吧?”
一想到自己只是个太监,却能随意欺辱本该高高在上的公主,他心里就有种扭曲的满足感,手上愈发使劲,硬是把少女头发给拽断一大把。
太监把瘦弱得不成人样的少女拖进屋内,扔破抹布似随便甩开,任由少女脑袋磕到桌角流出血,他也当没看见,狞笑着从桌子上拿起条长鞭。
啪!
他转动手腕,一鞭子夹着冷风挥过去。
“贱种,抬起头来,不然后面三天冷宫饭食直接断掉。”
听到饭食,本就羸弱的少女不顾疼痛,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她常年活在冷宫,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的,唯有一双眼睛水润无比。
可此刻这双杏眸中黯淡无光,毫求生希望。
又是一鞭子猛烈抽来,她痛得从齿缝中溢出闷哼,双眸落下滚烫泪水,却仍然倔强地仰着头,让太监抽打她的脸,她的身体。
...不能反抗,会饿死的。
屋内渐渐响起少女细弱的哭声,不知过去多久,太监神清气爽的离去,明显是打畅快了。
他心情好,看在今天她足够乖的份上,把早已冷掉发搜,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馒头嫌弃地朝她身上扔,嗓音尖细:“赶紧吃吧小贱种。”
说罢,扬长而去。
屋内静如死水。
良久,那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的残破身躯,艰难缓慢地向馒头移去,尚在潺潺流血的手指在触碰馒头的瞬间,竭力抓住。
她感觉不到硬,感觉不到痛,疯狂麻木地把沾血馒头往嘴里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要活着,成为人上人的活着,为母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