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简直就像是刻进了萧思远骨子里。
他恼怒回头,看清楚眼前的一幕,顿时就瞪大了双眸。
江闻璟和街上路过的众人亦是。
赤焰仿佛极为享受这般众人注视的目光,仰着马头一脸骄傲。
贺言庭横跨在马上,头上戴着花环,手里捧着果子,脸上挂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他结实的身躯虽将身后之人挡得严严实实,但谁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两人共骑。
紧抓着缰绳的白嫩的小手动了动,江稚鱼干脆利落的下马。
现场一片寂静。
萧思远的两个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脱落而出。
……
时间倒回到江稚鱼和贺言庭出宫之时。
贺言庭进宫时坐的是马车,江稚鱼要带他去的地方马车不好走,便提出了两人共骑。
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贺言庭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可以从宫里再找一匹。
反而欣然同意了她的提议。
江稚鱼看着同意了却站在马旁边不动的贺言庭:“你倒是上啊。”
贺言庭:“???”
他看了看江稚鱼,又看了看马,目光中难掩错愕:“我先?”
江稚鱼理所应当地点头:“当然你先。”
贺言庭欲言又止。
江稚鱼催促般地看着他,赤焰也好像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尾巴在贺言庭身上一甩一甩。
贺言庭:“……”
他轻叹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尽力往前坐了坐。
江稚鱼也上了马,和他隔了大约一拳头的距离,接过他递来的缰绳,纵马而去。
江稚鱼选的是一条近路,所以路上的人并没有多少,只偶尔会窜出几只野狐野兔。
赤焰对这些小生物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江稚鱼起初还纵着它,直到它追着野狐绕着大树跑了将近十五圈,江稚鱼才忍无可忍地拽了拽缰绳。
赤焰不满地嘶鸣了一声,但也没捣乱,规规矩矩地向前走着。
山下时,路还算平稳,两人之间尚能隔着距离,但上山时,较为颠簸,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挨着。
江稚鱼还好,只贺言庭腰板挺着笔直,身子也有些许僵硬。
等赤焰停下后,贺言庭看着周遭的景色,才发现江稚鱼是将他带到了山顶。
山上的积雪尚还没有融化,却已经有星星点点的野草和野花冒出了头,鸟雀鸣叫声清脆婉转。
几乎没有人会来这山上,贺言庭还看到了用木板做的秋千。
湛蓝的天空上有着厚厚的白云,阳光暖暖地洒下来,微风吹动着他们的衣袂。
山风在山野间回旋,带来了树木清新的芳香,还有……
贺言庭乌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向秋千走去的江稚鱼,仿佛有什么要从眼底呼啸而出。
正在此时,贺言庭听到已坐在秋千上的江稚鱼,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唤他:“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呀。”
情绪皆被收回眼底,贺言庭轻笑了一声,依言坐在她身旁。
赤焰迈着小碎步,哒哒地走了过来,十分熟练地卧在江稚鱼的腿边。
贺言庭忍不住又看了几眼它旁边挂着的袋子。
“你饿了吗?”江稚鱼突然道。
贺言庭愣了一下,就见江稚鱼解开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食物。
贺言庭一眼瞟过去,都没有重样的。
“……”
他不答,江稚鱼随便往他手里塞了个果子。
然后继续荡着秋千,看天上的白云,偶尔还和赤焰说白云的形状像什么,赤焰也小声哼哼着,像是附和。
贺言庭捧着果子,学着她的样子,放松着身体。
自记事以来,他从未有过这般平静的日子。
幼时,他每一日都在担心,昨日见过的人,今天,会不会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稍长大些,他好像是适应了一般,看见自己床边出现的尸体,心中再不会起任何波澜。
被人暗算,腿伤,加上五石散发作时,他其实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惶恐,他感觉不到痛意,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发狂的自己、暴怒的皇帝、以及一群围在他身边的太医侍卫们。
其实有一瞬间,他是想着,就这么解脱了也好。
贺言庭嘴角挂着轻笑,在江稚鱼低声的碎碎念中,阖上了双眼。
感觉旁边的人呼吸平稳了,江稚鱼才蹑手蹑脚地下了秋千。
虽然是安慰贺言庭,但这种事情,只能当事人自己慢慢消化,贸然提起,只会适得其反。
江稚鱼在山顶转了转,看了看地上的花,又看了看熟睡的贺言庭,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
贺言庭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但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半个时辰罢了。
等清醒过来,他便敏锐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某种变化。
具体表现为——头上好像多了些什么。
他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假装什么也没发现一样,走到江稚鱼和她那个极有灵性,眼中好像带着嘲笑意味的马旁边,轻声道:“回去?”
江稚鱼颔首。
见她不动,有了先前的经验,贺言庭又是低声叹了口气,率先上了马。
两人还是一前一后,这次走的是大路,刚进了城,便听到百姓议论萧思远又去寻江素兰了,江稚鱼当下便火冒三丈,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又听到了萧思远那句大饼,直接便怼了回去。
……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众人身旁,好半晌,江闻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着从马上下来的贺言庭,嘲讽道:“贺公子今日的装扮,格外别致。”
贺言庭微愣,下意识看向江稚鱼。
江稚鱼也没想到这个花环居然这么紧,下山时风那么大居然都没吹飞,她本想进城告诉贺言庭,结果不曾想听到了萧思远,然后就忘了。
贺言庭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如今却头带着花环……
【这算不算是ooc了呀,啧。】
江稚鱼心想。
她正要说话,贺言庭却突然笑道:“多谢江小将军夸奖,你也觉得稚鱼亲手为我做的花环,看起来与我很是相配吧。”
江闻璟脸上的笑陡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