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如同鹌鹑,被吓得一言不发的几人,从鼻腔中冷哼一声:“各罚一年俸禄,往日之事,朕便既往不咎了,念在你们也是老臣了,朕提个醒,还望诸位心中谨记,你们,究竟是忠于何人!”
他拂袖离去,众臣们纷纷瘫坐一团。
后来走出慈宁宫,都是靠两两搀扶着出去的。
出了宫回了府,便直接闭门不见任何人。
萧晏礼派人一一去问,俱是吃了闭门羹。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皱着眉,再等不及其他,备好马车,便进了宫。
“你来做什么?禁足就好好待在你府里,乱跑什么。”
皇帝彼时正在御花园的躺椅上,悠闲地观赏着鱼群。
萧晏礼一抹泪眼:“儿臣听说皇祖母去了,心中悲痛万分,才顾不得禁足的规矩了,父皇恕罪。”
皇帝定定看他一眼,听不出什么语气道:“你倒是孝顺。”
萧晏礼谨慎地并未接话。
“走吧,你既然这么孝顺,朕也不好阻拦,去看看你皇祖母吧。”
萧晏礼应了一声,低眉顺目跟在他身后,只是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看看?
这也有一会了,太后的尸身应该已经被放在棺椁里了吧,揭棺看吗?
一路无话,萧晏礼沉默地跟着皇帝走到了慈宁宫,一踏进殿,就看见了太后死不瞑目的尸身。
萧晏礼:“……”
他算是知道那些大臣们为何都避而不见了。
连尸身都不肯收,可见皇帝对太后有多厌恶,他们还巴巴上前……
皇帝侧身:“去吧,见见你皇祖母。”
萧晏礼:“……”
人设已经立下了,现在不装到底,更惹皇帝生厌。
萧晏礼强忍着恶心走上前去,在太后尸身前放声痛哭。
半点看不出惊吓的样子。
皇帝微眯起眼。
……
太后驾崩第三日,本该是下葬的日子,宫里京中却都是一片寂静。
为了补救自己在皇帝心中岌岌可危的信任,大臣们都抢先派人放了消息出去。
是以百姓们茶余饭后也都是谈太后如何沾染上的五石散,又是如何淫乱。
并无人提及皇帝不孝。
没有国丧、没有谥号,亦没有葬礼。
就连一具收尸的棺椁都不曾有。
天气炎热,尸身一日便有些腐烂,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更别说三日了。
侍卫前去禀报皇帝,被福平拦了下来:“长没长脑子?这等小事何须打扰圣上,宫里那湖底下太监宫女的尸身还少吗?丢进去便是了!”
侍卫恍然,应了几声退下。
福平回了殿,皇帝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
历经半月的赶路,总算到了南蛊边境,没有关口,只在密林前有两人,静静等候着。
江闻璟驾着马车上前。
南蛊一向衣着暴露,身上总有叮叮当当的配饰,但江闻璟驱车到了他们面前时,忍不住一愣。
与之前见过的南蛊人不同,他们身上的衣物与天启的样式有几分相似,但大多都用得轻纱,看起来十分飘逸,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铃铛配饰,只有脚腕上点缀着。
“两位便是天启来的使者吧,”其中一名少年道:“密林中环境复杂,还有瘴气,马车并不能通行,还请两位步行。”
他们也没有任何代步工具,江闻璟和江稚鱼下了车,又将尔朱化及和图朵拉带了下来。
看到了熟悉的景色,尔朱化及和图朵拉皆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那两少年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们,见他们都下了车,转身引路道:“请诸位跟紧了,密林中各处都杀机重重,若是走错了路,我们可不保证能及时救回你们。”
他说完便走,脚步一步也未停留,丝毫不关心江闻璟和江稚鱼能不能跟得上。
走进密林深处,入目所及的都是白茫茫的瘴气,见那两少年什么话都没说,江稚鱼塞给了江闻璟一颗药丸。
在密林中穿行,四周古木参天,盘曲的老树虬遮天蔽日,没膝的野草随风而动。
江稚鱼一边走一边看着。
初时还是有些新鲜的,但走了半日,还是这个景色,任谁也觉得不对了。
【怎么跟那黑车司机似得,还绕路呢,真不懂事!】
江闻璟正想着出手,江稚鱼的下一句心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绕吧绕吧,这瘴气可比你们懂事多了,至少一视同仁。】
【我们吃了药不担心,再待下去,先进幻境的可就是你们了。】
江闻璟眉目舒展,和江稚鱼悠闲地走着。
领路的两少年速度已然慢了下来,额上还沁出了一层薄汗。
尔朱化及和图朵拉更是大汗淋漓。
其中一个少年回头看见江稚鱼和江闻璟悠闲的样子,登时有些破防。
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逛他们家后花园呢!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被尔朱化及捉了个正着。
他们还有力气和江家这两兄妹耗,自己和图朵拉可没有了。
“尤古!”
尔朱化及的语气里带着威胁之意。
尤古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吃力,咬着牙不再绕路,继续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了潺潺的水声,一条小河蜿蜒向前,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香气。
绕过河流,再度走入被树木遮盖的,不见天日的密林,沿着一条青草掩映的小径走去,尽头,便是南蛊了。
出了密林,就看到了寨子,少年和少女们在寨子口前翩翩起舞,以示欢迎。
有人吹动起笛子,笛声悠长婉转,清悦动听,伴随着笛声而来的,是蛇虫爬行的窸窣之声。
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蛇和虫子,以江稚鱼和江闻璟为中心,十分快速的爬了过来。
吹笛人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恶意,江闻璟拔剑挡在江稚鱼面前,厉声道:“诸位莫不是要当众,诛杀使节不成?”
笛声不停,先前被唤作尤古的少年微眯起眼:“谁让你们托大只来两人,我们今日就是把你们杀了,又有谁能知道,谁又会为你们作证?”
“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是在南蛊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