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
红星轧钢厂的第四副厂长办公室里。
李德虎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写字台后面，面前铺着稿纸，却并没有要写什么东西。
红星轧钢厂原本是4位厂领导。
厂长兼书记杨健成，47岁，总揽全局，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
第一副厂长鲁爱民，43岁，主抓生产。
第二副厂长邱红霞，42岁，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负责人事和宣传方面。
第三副厂长童仲杰，44岁，是位战场下来的老兵，厂里的保卫工作和民兵工作都由他负责。
本来是没有什么第四副厂长的。
不过去年李德虎来了，也就有了第四副厂长。
事实上，就连李德虎的办公室，原本也只是办公区堆放杂物的小仓库。
直到现在，办公室里还散发着一股子若隐若现的霉味。
24年出生的李德虎，这个月9号才刚过完自己的37周岁生日。
37岁，就已经是一家万人规模的副局级国营大厂的实权副厂长。
李德虎绝对是令人羡慕的。
虽然是插班生，不过他也算建国后培养的第一批大学生。
人长得相貌堂堂，有文化，有学历，年纪轻轻又是实权副处级干部。
怎么会让人不羡慕。
只是，自家事自家最清楚。
作为轧钢厂的领导，工业方面他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
谁让他大学学的是家庭畜牧业。
要论起养猪养鸡，李副厂长绝对是一把好手。
不过这里是轧钢厂。
还有一点很令人诟病。
他李副厂长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虽然之前的工作李德虎也完成得很好，可他娶了领导的女儿。
无论怎么说，这都成了他的原罪。
是不是就会被人拎出来说一说。
李德虎现在负责的是轧钢厂的后勤工作。
职工食堂，绿化班，锅炉班，清洁班，甚至还有小车班……这些都归李副厂长指挥。
看起来权力很大。
不过事实上，包括后勤科长在内，他们要么是杨厂长的亲信，要么也是对他李副厂长阳奉阴违。
就连后勤几个数得着的有本事的，也敢不拿他李副厂长当回事。
例如食堂的8级厨师何雨柱。
平时就完全不把他这个副厂长放在眼里。
据说关于自己和刘岚的段子最早就是他编排的。
李德虎对那个叫刘岚的学徒工的确有点意思。
可也不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毕竟，李德虎现在可还没有下手呢！
不过这种人李副厂长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谁让人家有本事呢？
就像那个何雨柱。
说起来，那小子做饭的确有一套。
于是，在大多数人眼里。
李副厂长的形象就是靠女人上位，还好色，猥琐，没本事的无能之辈。
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了李德虎面前。
眼下的经济形势可以说十分苦难。
上级领导也是考虑到了轧钢厂的难处。
专门划出了一块地，让轧钢厂组建农场，级别暂时定在副科级。
农场自然是归后勤管的。
杨厂长也好，鲁副厂长也好，都不希望轧钢厂分心去搞什么农场。
不过这是上级派下来的任务，他们也不好公开反对。
另外两位副厂长就更没什么话好说了。
可以说，李德虎的机会来了。
这是一个新成立的部门。
只要运作得当，农场就可以经营成他李德虎的基本盘。
继而还可以扩大的整个后勤。
这样一来他李德虎在轧钢厂才算站稳脚跟。
毕竟农场不小，需要的人也不少。
为了表示重视。
李德虎会在初期兼任农场的场长，同时负责农场的筹备工作。
其中一个重要事项就是自愿参加农场的，可以直接来找李德虎报名。
厂工作会议上通过了李德虎的提议。
通知也在上个月就已经传达下去了。
然而李德虎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天真了。
眼看就过年了，主动来他这里报名的一个都没有。
上午的会议中，杨厂长提出，农场的事不能再敷衍了事。
如果一直没有人报名，或者连至少组成一个先遣队的人都凑不齐。
元宵节后就不再是自愿报名，而是直接指派了。
先遣队的人数暂定为20人。
到底是自愿报名，还是直接指派人过去。
对于李德虎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可如果真的没人报名，只能指派人手过去，却是他无法接受的。
那岂不是说，来轧钢厂半年多时间，他李德虎什么事也没办成。
给上级留下的只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印象。
至于把农场经营成自己的基本盘，那就更没指望了。
李德虎私下里也打听过，结果让他非常惊讶。
原来，根本没有人给他使绊子下。
他以为的杨健成欺负的李德虎，正厂长大战副厂长的戏码，一开始就没有上演。
对于工人们来说，继续以往的工作生活，并不会让他们受任何损失。
相反，去了农场，则会有许多的不便。
农场距离市区较远，下了班是不可能回家的，哪怕厂里给安排班车都不可能。
一个礼拜最多也就回家一次。
要是没有班车的话，还会增加额外的交通费。
家里有老人，有孩子，去了农场也没法照顾了。
家里真有什么事，别说回来，就是能不能联系上，都令人怀疑。
农场的生活条件肯定也没法和城里相比。
活多钱少离家远，大家怎么会愿意去。
此外农场还有一个隐忧。
谁也说不清，农场到底是会一直存在下去，还是说过上几年就裁撤掉了。
如果农场会一直存在，真去了也就去了。
可如果哪一天农场被裁撤了，去了农场的当然要回来。
回来当然没问题。
可在农场蹉跎这几年，原来的同事升职的升职，加薪的加薪。
自己去在外面晃倒了一圈，什么也没捞着。
李德虎听说，有这种疑虑的人不在少数。
明天就是除夕。
后天开始就是连续5天的假期。
上了班，很快就是正月十五。
而元宵节，就是杨厂长留给他的最后期限。
李德虎一筹莫展，完全看不到解决面前困局的希望。
大年初二他会和妻子一起去老丈人家拜年。
比起那一天会见面的其他亲朋，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不堪吗？
李德虎将钢笔重重扔在桌上，靠在椅子上，头枕着椅背，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