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听到此话,张昌龙不由得脸颊微跳,嘴角抽搐。
父皇张耀东的话说的不算凝重,但语气却极为霸气与自信。
仿佛,对当下以及即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充满自信,稳如泰山;而这,已经不是父皇第一次这样了。
自从佛国摆擂大沁之后,准确的说是从叶无双离开的第二天开始,父皇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了先前的沉稳和稳重;甚至,都没了作为帝王,做作为一国霸主该有的城府与心机。
这一个月来,不管朝堂上发生何事,不管大沁出现了什么问题,父皇都表现的仿佛毫不在意,甚至一些民生问题都懒得亲自过问,不是交给心腹大臣,就是直接甩给他这个做儿子的代为处理。
而这些事情,放在之前,父皇可都是紧紧握在自己手中的;但凡是大沁国事,无关大小,可都是自己处理的;哪怕有时候实在忙不开,交给了专人处理,事后父皇也都要亲自再过一遍,几乎事无巨细。
可现在,父皇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臣子不再严苛,对国事不再细究,甚至常常主动放水,给人一种得过且过的感觉。
比如现在...
作为天剑第一大宗的剑宗,即将前来寻仇;甚至,并不算剑宗弟子,仅仅只是剑宗在世俗,在疆国之中的代言人之一的龙青阳,都已经充当先锋,率人抢走了紫玉灵晶矿,父皇居然还是一副浑然不惧、毫不担忧的无所谓态度。
简直,匪夷所思!
毕竟,现在都已经风雨欲来了,都已经被挨打了,却不做任何反击,甚至连防备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将一切,都寄托在一个...一个久文其名,不见其人的妖兽身上。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父皇!”
一念及此,张昌龙终究还是忍不住直接噗通跪地,叩首拜道:“剑宗此番来势汹汹,龙青阳一个之前连进宫朝见都没有资格的家伙,现在都敢大张旗鼓的率人杀我大沁将士,抢我大沁灵矿了;足以可见,当剑宗的人到了,将会对我张氏皇族,对我大沁疆国,造成何等祸乱。”
“这种情况下,父皇岂能因为镇国神兽的存在,便如此轻描淡写?”
“放肆!”
听到此话,刚准备再次打开奏折批注的张耀东,顿时脸色一沉,眉头微皱,厉声喝道:“你是在指责朕的不是,是在教朕做事吗?”
“父皇恕罪!”
张昌龙顿时大惊,急忙额头触地,惊恐磕头,解释道:“儿臣只是为社稷着想,为大沁子民着想,为张氏皇族着想,一时情急,故而有些口无遮拦了,绝无冒犯父皇之意,还请父皇息怒!”
“哼,若非是朕了解你小子的性子和为人,知道你一心为国为民,并无私心;否则,单凭你方才那几句话,还真让朕以为,刚册封你为太子,你就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呢!”
张耀东放下奏折,冷哼开口。
半个月前,他在与先祖讨论之后,已经将四皇子张昌龙选定为了继承人,并昭告天下,册封太子之位。
可没想到,今天这个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刚刚宣布的继承人,就敢如此直言不讳的指责自己。
若非是他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还真会认为这小子有了篡权之心呢!
“儿臣不敢!”
“谅你也不敢!”
看到张昌龙再次中州叩首,张耀东脸上的怒气这才缓和了几分,呵斥道:“朕知道,这段时间朕的重心发生了转移,多数心思都放到了镇国神兽那边,而忽视松懈了朝堂之事,会令一些人产生他想。”
“可朕万万没想到,竟然连你,也对朕产生了质疑!”
“儿臣惶恐!”
张昌龙闻言急忙再次叩拜,解释道:“主要是因为国难当头,儿臣一时乱了心智,这次做出逾越之举,还请父皇责罚!”
“你自己知道逾越了就好,责罚就不必了。”
看到张昌龙这次认错,张耀东心中的怒气才算消了大败,语气缓和下来,道:“朕知道,剑宗来犯,必定会令国内不少人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但你作为皇子,作为朕钦定的皇位继承人,该有的镇定还是要有的。”
“况且,朕已经告诉过你了,只要有镇国神兽在,我张氏皇族便可无忧,我大沁疆国便乱不了!”
张耀东这话说的极为自信且霸气,甚至比一开始还要多几分笃定。
这当然不是出自他对自身,亦或者是对大沁底蕴的信任,而完全是因为对先祖张剑九的依仗!
自一个月前,叶无双离开大沁之时,帮助先祖张剑九重朔了肉身,而且塑造的还是完全由紫玉灵晶炼制而成的灵躯;张耀东始终七上八下的心,就彻底落定。
因为他知道,先祖张剑九的恢复,意味着大沁将成为目前整个天剑大陆之上,唯一一个有帝境强者坐镇的疆国;意味着,走了上千年下坡路的大沁,终于触底反弹,将开启新的篇章,重新崛起!
也正是因此,哪怕剑宗已经开始对大沁展开复仇,哪怕紫玉灵晶矿被龙青阳占据,哪怕整个大沁都将引来一场史无前例的腥风血雨。
但,他张耀东依旧可以做到巍然不动,处之泰然,稳坐钓鱼台。
不因别的,只是因为,如今的大沁已不可与往日同语;如今的大沁,已经具备了硬钢神国的实力。
故而,只要剑宗里面的那八位不出手,他自信,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再对大沁产生灭国之危,能再对张氏皇族造成灭族之祸!
不过,这话落到并不知所谓镇国神兽就是张氏皇族先祖张剑九的皇子张昌龙耳中,就显得有些古怪,甚至匪夷所思了。
镇国神兽虽然名曰“镇国”,虽然传闻强大;但打下在皇宫长大的他,从小到大都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身。
甚至,在他短暂的三十来年生命中,大沁遇到过无数次危机,最严重的甚至整个庙堂都付之一炬;可,除了之前渡厄禅师于宫门前摆擂,羞辱大沁,挑战整个中原武道的事情中,镇国神兽有过出手,其余事情上皆是沉默无声。
甚至,就连佛国摆擂之事,也是叶无双先站出来为中原武道发声,替大沁疆国挽颜,最后逼的渡厄禅师当场耍赖的情况下,镇国神兽才隔空出手,震慑渡厄。
因此,虽然张昌龙也知道他大沁疆国,有一镇国神兽,坐镇疆域,镇守国度;但他却并不相信镇国神兽,或者说他并不认为将张氏皇族的命运,将大沁的未来,寄托在镇国神兽身上,会是一件好事。
可父皇张耀东,显然与他的想法截然相反;不仅自幼便给他灌输张氏先祖的威名,更是时常提醒他镇国神兽的存在,让他,以及其余皇室成员,每年都要在拜祭先祖的时候,顺带去给镇国神兽叩首行礼。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受了佛国摆擂的刺激,还是与叶无双达成了什么合作,自叶无双离开大沁之后,父皇更是几乎三天两头去皇宫后面镇国神兽居住的小院之中,一待就是大半天,每次出来都满脸堆笑,意气风发。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面住的不是镇国神兽,而是某个能够操控人心,洗脑他人的邪修呢!
故而,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常提醒父皇谨慎行事,凡事三思;可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都是,只要有镇国神兽在,随便我们折腾,张氏皇族也不会衰败,大沁疆国也不会灭国。
甚至,好几次他在与父皇张耀东聊完国事,浅谈家常的时候,张耀东还总是若有若无的间接告诉他,大沁即将崛起,天剑即将变天。
可他每一次都旁敲侧击的询问缘由,或者间接试探镇国神兽的信息时,都会被张耀东瞬间警觉,一口回绝,直接结束话题。
仿佛,有关镇国神兽的事情,张耀东跟他这个做儿子的多说一句,都是会危机张氏皇族的生存,都会导致大沁疆国走向灭亡似得。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次的事情,进而令张昌龙对镇国神兽的身份愈发猜疑,也愈发认为所谓的镇国神兽,就是个骗子,就是个修炼邪术的骗子。
而父皇张耀东,此刻正深受这个骗子的荼毒!
可,这些他就算猜对了又如何?就算一切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又如何?
方才不过是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就引的父皇震怒,险些大发雷霆。
若是他再讲矛头指向镇国神兽,再当着父皇的面质疑镇国神兽,恐怕以父皇的脾气,轻则罢黜他的太子之位,重则直接削了他的皇族身份!
因此,听到父皇再一次搬出镇国神兽,充当解释的时候,张昌龙的心瞬间沉入海底,一片死灰。
“是!儿臣,记住了!”
犹豫再三,张昌龙还是没敢在自己这位父皇面前直言不讳,还是没敢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轻轻点头,选择了默认。
“行了,朕也知道你的忧虑,毕竟紫玉灵晶矿非同一般,就这么被别人抢了,换谁都会难受。”
看到张昌龙被自己训的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张耀东此刻心中怒火也终于彻底消散,语气彻底平和了下来,道:“但你要知道,龙青阳只是一个小角色,我们即将要面对是终究是剑宗之人;现在,因为一个龙青阳就方寸大乱,慌不择路的大动刀兵,底牌全出,那待剑宗之人到了,又该如何应付?”
说到此处,张耀东顿了顿,继续道:“国之战,上善伐谋;要学会看清事件本质,事件核心,以及看清真正的敌人是谁;务必做到,不动则已,一动毙命!”
听到此话,张昌龙头也不抬的回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记住了!”
“这件事你暂且不用管,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是!”
“行了。”
父子二人简单对话几句后,张耀东点了点头,旋即摆手道:“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可以退下了!”
“喏!”
张昌龙再次叩首,而后才缓缓起身,后退着离开御书房。
整个过程中,从站起来到离开御书房,他始终没有再抬头,更没有再看父皇张耀东一眼。
而就在张昌龙彻底离开,御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张耀东身侧的角落处,却突然浮现一道人影,躲藏在黑暗之中,淡淡开口。
“陛下,臣刚得到消息,龙青阳似乎进城了!”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微弱;但却十分精准的落入张耀东耳中,让他能够听得真切。
“哦?”
张耀东眉头一挑,沉吟片刻,问道:“可知为何?”
“暂时不知。”
黑暗中的人影不假思索道:“但根据目前的推测,可以确定是,他应该是进城联系某一方势力,为后续剑宗的人抵达之后,攻入沁月城做准备!”
“哦?龙长老留下的这个儿子,看来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废物嘛;居然,还知道玩起策反之计了。”
张耀东淡淡一笑,说着直接打开面前的奏折,一边批注,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查一下,看看他准备策反朝中哪位大臣,对方又是何态度。”
“喏!”
黑暗中的身影微微躬身,而后周遭虚空一阵晃动,很快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腔热血却反被训斥的张昌龙,刚脸色难看的走出皇宫,坐上自己专属的马车,朝东宫逝去。
一道微弱的声音,却兀地传入耳畔。
“看样子,太子殿下是在张霸主那里受挫了啊!”
“谁?”
张昌龙一惊,骤然握着了腰间剑柄,眯眸朝车厢内四处打量。
而几乎是在他寻觅的同时,原本空荡荡的身前虚空,兀地发生一阵扭曲。
紧接着,一道身穿淡紫色长袍,明眸皓齿的青年男子,便随之浮现而出。
“龙青阳!”
看到来人,张昌龙不由得神情微变,浑身都紧绷起来。
不过仅仅一刹,他便又如被瞬间抽走了浑身力气一般,浑身耷拉了下来,目光暗淡,微微垂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太子殿下这是哪里话?”
龙青阳嘴角一咧,淡淡笑道:“在下今天冒险前来寻你,绝无看笑话之意。”
“那你来是...”
“还是先前信上所说,想与殿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