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少鹏的每一句话，都像六月从天而降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许一笑的脑门上。
他被无边的绝望所笼罩，不敢正眼看雁少鹏。
过了半晌，他终于木讷地点头，算作答应。
这时，不远处病房的门开了。
雁麟从刘念薇的病房走出来，一眼看到雁少鹏，不禁诧异道：“舅舅？你这么快就到了？”
“小麟啊，”雁少鹏瞬间换上随和的模样，“真巧，我刚要找你呢。”
他转身对许一笑说：“一笑啊，要不，你去陪陪小薇吧。”
雁麟这才注意到许一笑的存在。
在他这位气场强大的舅舅身旁，许一笑的存在感都变弱了。
许一笑被下了蛊似的，大脑一片空白，顺从地走进那间病房。
看到病床上已经醒来、脉脉凝视着他的刘念薇，他心里却丝毫没有欣喜的感觉。
脑子里全是雁殊这些年为他痴迷的张扬热烈的模样。
耳畔全是她醒来后说的那些冷漠绝情的话。
到底因为什么，自己突然从她求而不得的男神，降格成她不屑一顾的路人？
这感觉……简直要命。
……
雁殊正在向系统请教，刚才雁少鹏用来跟许建明隔空对话的那个神奇工具是什么。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科技非常高级。
自诩见过大世面的九幽魔主都忍不住为手机的功能深深折服。
雁麟的敲门声打断了她跟系统热烈的讨论。
“哪位？”雁殊的声音里掺着几丝欢快。
雁麟低哑的声音透过门板：“我。”
“你要干什么？”
“舅舅说你要出院，让我帮你收拾行李。”
雁殊看了眼还没挂完的吊针，问系统：“‘出院’是什么意思？”
【这个地方叫医院，出院的意思就是离开这个地方。】
“哦……”雁殊朝门口抬高嗓音，“那你进来吧。”
雁麟怔了怔，走入病房。
放在以前，她断不会让他碰她的行李。
在距离病床两米远的地方，雁麟注意到，雁殊打吊针的手换了。
看来这里刚才发生了一些事。
不过，他对雁殊身上发生的事终究不关心。
他打开柜子，从里头一件一件地取出雁殊的东西，有洗面乳、去角质啫喱、补水面膜、爽肤水、眼霜……
他散漫的动作透着几分细致，系统正好可以趁机向雁殊科普每件东西的用途。
前世的雁殊整天浸淫在血腥杀戮之中，相由心生，乌黑的瞳孔恍若万劫不复的深渊，令人不敢直视。
她十分茫然地盯着雁麟的动作，为这个世界女孩子的精致生活震惊得说不出话。
雁麟不经意地抬眼看她，撞上她的视线，心头掠过糟糕的预感：“我……摆得不对么？”
天知道他的坏表妹为什么会对这些瓶瓶罐罐那么执着……明明长得也不丑。
好吧。假如她不是那么“坏”，他甚至不介意承认她的漂亮。
雁殊轻轻摇头，说：“我不想要这些东西了，你能帮我处理掉吗？”
想起过去种种不愉快的经历，雁麟反问：“因为被我碰过了，你就都不想要了？”
“跟你没关系，我就是不想要这些东西。忘了告诉你，我以后要好好学习，准备高考。跟学习无关的东西，我都会精简掉。”
雁麟嘴角歪了歪：“你……想考什么大学？”
雁殊感受到他的嘲讽，挑衅地回望着他：“你要考哪里？”
雁麟耸了耸肩：“我应该能保送。”
顿了顿，他故作轻松道：“保送a大。”
a大，a市最好的大学，也是全国最顶尖的高等学府之一。
还不了解“保送”的含义的雁殊说：“那我也要保送a大。”
雁麟特别想笑，但还是憋住了。
众所周知，上天给了他的坏表妹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也很公平地给了她一个比学渣更秀逗的脑子。
她对许一笑制作的歌单倒背如流，却连元素周期表都背不下来。
她能把许一笑春夏秋冬的穿衣风格制成漂亮的思维导图，却对空间向量题束手无策。
就是这么一个恋爱脑的蠢女孩，居然想保送a大。
世上恐怕没有更好笑的事了。
看在又蠢又坏的表妹刚经历一次艰辛的手术的份上，雁麟难得有风度地说：“那么，预祝你心想事成。”
他转过身，从行李箱取出另一个收纳盒，开始装柜子里的电动牙刷、卷发棒、负离子美发梳……
雁少鹏跟医生沟通了半天才说服医生，提前允许雁殊出院。
他办理好出院手续，回来看到雁殊和雁麟相安无事地聊着学习，颇有些感慨。
扫视一周，他指着桌上装满未拆封的护肤品的收纳盒，问：“这个怎么不放行李箱里？”
雁麟解释道：“小雁说这些东西太浪费精力，不想要了，打算送人。”
雁少鹏看着女儿：“不要的东西送人，不太合适吧？”
不等她回答，他就转向雁麟：“要不就给小麟吧。你们是兄妹，你用小雁不要的护肤品也正常。再说，这些都没拆封，还是新的。”
雁麟：“……”
雁殊：“……”
雁少鹏弯了弯眉眼：“那就这么决定了。小麟，你把这个收纳盒也装进箱子，我们回家了。”
衣食父母都发话了，雁麟没有别的选择。
等雁殊的吊针挂完，三人走出了病房。
雁麟两手各拉一只拉杆箱、身上挂着两只手提袋，走在前面。
雁少鹏扶着雁殊的肩，走在后面。
司机在医院楼下等着他们；见到三人走近，按下长款轿车的后车门。
回到家，管家主动迎接，营养师张罗晚餐，私人医生随时待命。
自始至终，除了雁麟和雁少鹏，没人碰过雁殊的行李。
晚饭后，私人医生给雁殊做了一次常规检查，结束后向雁少鹏进行汇报。
雁殊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跟着系统了解灯具、投影、电脑等等物品的使用方式后，抱着ipad刷起了抖音小视频。
小视频是很容易上头的存在，雁殊刷了半小时，心里就警铃大作。
她可是下决心要好好学习、奋发逆袭的！
她在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教辅材料。
在系统的友善提示下，她兜兜转转来到三楼雁麟的门前，用手背叩了叩门。
门后传来雁麟慵懒的声音：“干嘛？”
雁殊说：“表哥，借我两本书行吗？”
空气诡异地寂静了几秒钟，接着面前的木门无声打开一条缝。
一股冷风从门里扑到雁殊身上，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门缝里的空间没有一丝光亮，黑沉沉的，幽暗中透着几分诡异。
雁麟低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