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府衙门前的那面鼓？
顾大成懵了。
府衙前面的那面鼓是有那么好敲的吗？
要是敲了那面鼓，他还能全须全尾的当他的秀才老爷吗？
那纸休书里有多少水份，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初云国律法规定，休妻有“七出三不出”，沐氏没犯七出之条，更占了三不出其一。
顾大成一抹脑门上的冷汗：他敢提出休妻，就是欺负沐氏没个嫁家人替她撑腰，他可以将这事速战速决，给雪梅一个交待，没想将事儿闹大啊！
顾大成六神无主，只能用哀求的看向张氏和沐红霞。
“娘，娘子……”
“沐家侄女，你先消消气，有话咱好好说，好好说。”张氏有心想拉住沐晓夏，又惧怕她手里的棍子一个不小心在她身上也扎个窟窿眼儿，只能踮着小脚，小跑上前关上院子的门，试图阻止沐晓夏的脚步。
“好说？还能咋个好说？我沐家的姑奶奶为了顾家那是劳心劳力，他顾大成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现在长本事了，糟糠之妻说休就休，你还想让我咋好说？”
引以为傲了大半辈子的秀才儿子，被一个粗俗鲁莽又无理的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大骂狼心狗肺，张氏恨得心头滴血，面上又不得不附和:
“是，是，是，顾大成他不是个东西，你别气坏了身子，为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气坏了自个儿不值。”
自家理亏，张氏也只能骂自己的儿子给众人出气了。
初云国的民风就是这样，儿媳妇娘家人硬气，那就是做儿媳妇的底气，自己儿子理亏在先，儿媳妇娘家人打上门来，谁也挑不出理儿。
更别提现在还有把抦落在人家手里！
张氏对着儿子就是一通好骂，成功让众人紧绷的脸稍稍放缓。
见状，张氏才稍稍放下心来，话锋一转，对沐红霞道:“红霞啊，大成不是个好的，但逸轩和大丫二丫终归姓顾，亲爹的名声要是有了污点，吃亏的还是你亲生儿女啊！”
沐晓夏也转过身，对沐红霞道:“小姑，你有啥想法？”
她刚从山上下来就被沐雅叫去了沐族长家，一路上也听顾逸轩说了个大概，但沐红霞的心思她还摸不透。
刚刚说要赶顾大成出顾家，去县衙敲鼓什么的，也是先声夺人，给顾大成母子一个下马威。
现在下马威给足了，后继发展还是要看沐红霞自己的意思。
毕竟，日子是她过的，男人也是她的，她这个便宜娘家侄女要是不顾及她的意思，反倒成了她的不是，平白惹埋怨了。
“我……我也不知道咋说。”沐红霞泪水涟涟，心头思绪万千。
“小姑有啥想说的，就放心大胆的说，只要不歪了理，你做啥决定我都支持。”
“村长和三爷爷都在这，也给我做个见证，小姑永远是沐家的姑奶奶，不管何时何事，沐家永远会有姑奶奶的一张床，一双筷！”
沐晓夏掷地有声，端的是一副“就是来替你撑腰”的大家长范儿。
听了沐晓夏的保证，众人纷纷点头称赞，沐红霞又红了眼眶，良久才缓缓开口：“婆婆的意思是，让我接下休书，往后还生活在顾家，让夫……顾大成离开。”
闻言，沐晓夏讽刺一笑:“顾家奶奶好算计，顾大成都把我小姑休了，你还要把我小姑拘在顾家伺候他的老娘和儿女。”
“他在外头逍遥快活，我小姑替他当牛做马，养儿养女养老娘，等利用完我小姑了，你们一家儿子是儿子，老娘是老娘，我小姑一个外人，是不是爱死哪去就死哪去啊？”
“咋……咋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
小心思被沐晓夏当众揭开，张氏只觉老脸臊得慌。
“娘！”沐红霞凄惨的叫了一声，她只是突然遭遇变故，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而已，又不是真的蠢，婆婆心虚的表现已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嫁到顾家十五年，她伺候婆婆尽心尽力，以为换得了她一丝亲情，没想到只有算计。
擦干脸上的眼泪，沐红霞向村长和沐族长施了一礼，斩钉截铁道:“求村长和三叔替红霞做主，我要和顾大成和离。”
“我沐氏红霞嫁入顾家十五年有余，生有一子两女，敬公婆，尊夫君，慈子女，不善妒，无恶疾，和睦四邻，不惹事非，行事以和为贵，万事以忍当头，女子七出之罪与我毫不沾边，他顾大成不该休妻。”
“不，我不同意！我顾家只有休妻，没有和离！”张氏恶狠狠地说，既然撕破了脸皮，她也没啥好装的了。
“顾大成，你的意思呢？也是不同意和离？”
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下，顾大成撇开了脸，他堂堂一个秀才，被媳妇儿逼着和离，传出去他还咋做人？
“我不同意和离！”
沐红霞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你不肯合离，那我就要行使我原配正妻的权力了！”
说着，冲上前，噼里啪啦，左右开弓，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的呼下去，顾大成的脸上瞬间红肿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在场的众人，张氏也是一愣，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快来人啦，打死人啦，欺负孤儿寡母啦！”
“顾家这是造了啥孽啊！娶回这么一个敢对男人动手的恶妇！”
“恶妇！恶妇！呼！呼！窝要休了泥！”挨了几巴掌的顾大成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沐红霞甩了甩打痛的手，撩了撩脸上零乱的发丝，冷笑道:“顾大成，相识二十余年，成婚十五载，你倒是忘了，我沐红霞从前是个啥样的人？”
“我读过书识得字，还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这十几年我本本份份替你操持家务，顾照儿女，孝敬长辈，让你一心求学，免除后顾之忧，倒是让你忘了我在娘家做女儿时，也素有泼辣之名。”
说完，又不解气似的，抢过沐晓夏手里的长棍，对着顾大成又是一顿好揍！
“我娘家侄女说的不错，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我替你照顾老母，送走亲爹，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休妻？吃我的，用我的，你有啥权力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