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灵还没来得及多看少年几眼，余光扫见远处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
她身子沉了沉，重新回到了贝壳深处。
“嗨，诺尔，刚刚父亲找了你好半天呢，你怎么在这呀？”
一道惊讶的女声响起，声音单纯又无辜。
另一甜美的声音过来搭腔：“就是就是，我们还打算叫人去找你呢。”
诺尔转过头，嘴角的微笑立马耷拉了下去，有些无措的拉了拉衣摆。
萝瓦娜一身红色礼裙，身边跟着一袭雪白长裙的艾曼雅。
两人身上皆是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将本就华丽的礼裙衬得愈发贵气。
施瓦特面色严肃，看向两个女儿时却是格外的轻柔。
“好了，人还在就行了，今天的拍卖会已经结束，我们该带着人鱼回城堡去了。”
说着，他扫了一眼玻璃柜前低着脑袋的小儿子，转身向场外走去。
文森特家族是这座城里最有钱最有地位的贵族，因此，他们的城堡也是最高级的。
建立在城南一角的大片空地上。
拍卖会距离城堡大概两三个小时的路程。
竺灵一路悠闲的躺在白色贝壳里，听着前面马车中的几人有说有笑。
大都是那两个姐姐在谈论拍卖会中的各种首饰，还有皇室贵族中贵公子们的美貌。
父亲施瓦特偶尔应和一两句，诺尔全程一声不吭的。
当然，谈话中也从不提及他。
像个透明人一样。
回到城堡后，竺灵被安排在一楼的厨房对面，因为这里具有良好的换水系统。
可以时时保持玻璃柜中水的替换。
竺灵刚安定下来，便察觉到玻璃柜前站了两个人影。
萝瓦娜看着毫无动静的玻璃柜，随意的提起脚尖踢了踢。
语气欢快：“哦，艾曼雅，你说人鱼能听懂我们说话吗？话说，我还没见过人鱼的模样呢。”
说着，她微微用力再次踢了一脚。
玻璃柜仍是安安静静。
艾曼雅掩着半面脸庞轻笑，看着水中的贝壳，声音如同花朵般甜腻。
“我觉得不会，姐姐，书中说了，人鱼都是没有智慧的生物，空有美貌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竺灵坐在贝壳里有些昏昏欲睡。
原以为这姐妹俩是来看她的，却说了一大段明里暗里贬低人鱼的话。
这才打算离开。
“姐姐，等会记得让诺尔下来做今天晚上的面包啊，之前做面包的佣人好像请假了呢。”
艾曼雅挽着萝瓦娜的手臂，亲亲密密的与她上了二楼。
“当然，我才不会让他悠闲下来。”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竺灵打了个呵欠，露出半个脑袋朝外看了看。
对面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她支着下巴等了一会，毕竟刚刚那姐妹俩可是说，会让小可怜下来做面包的。
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诺尔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
少年换下了那身朴素的黑色礼服，穿着有些破旧的衬衣，走到了厨房门口。
他微微扭头，玻璃柜中的人鱼露着一双天蓝色的莹润眼眸，好似好奇般的打量着他。
竺灵无声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懵懂的。
诺尔忽然笑了笑，拿过一旁的围裙慢慢系上。
嗓音浅淡又软糯，与外表格外相符：“看什么看，小心我不给你饭吃。”
一看就是天真蠢笨的物种。
他眼眸瞬间变化着，沾染着漆黑的阴暗，偏偏笑的乖巧极了。
转身去了厨房开始制作面包。
竺灵面色不变，好似根本听不得他在说什么。
心里却有些玩味的，饶有兴趣的翘了翘。
啧，不是一般的小可怜呐。
诺尔熟练的制作着精美的面包，直到将成品放入烤炉。
他才扭头看了人鱼一眼。
果然是傻乎乎的，就一直看着他？
明明他那两个好姐姐在的时候，都没有露面的。
诺尔面无表情的看了竺灵一眼，忍不住低声念叨：
“还不算太蠢，不然早被那两个女人嫉妒死了。”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有节奏的敲了敲墙壁，随后耐心的等待着。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只乌鸦合力咬着一袋又糊又黑的面包。
小心的放在了诺尔面前。
一只乌鸦朝他叫了两句：“哇哇——”
这都是从面包坊的垃圾堆里捡来的！
“哇——哇！”
另一只也点头附和起来。
它们专门挑的！很难闻的！
诺尔轻轻笑了，伸手摸了摸两个嗷嗷待哺般的小脑袋。
“谢谢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乌鸦乖乖蹭了蹭他的手，一起飞走了。
诺尔提着黑黑糊糊的面包转身，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竺灵的眼眸。
不似刚刚的天真无邪，天蓝色的眸子如同沏了冰块一般的，冷然的盯着他的手。
然而他眨了眨眼，再次回过神时，贝壳间已经是空空荡荡的。
仿佛刚刚的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