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穿男人的长枪瞬间化作了齑粉。
他倒在了女人的怀里。
无匹的剑意凝聚在她周身，青丝乱舞。
斩碎了男人身前的一切。
也斩向逃窜到几千米外的一个异族。
呼延觉。
“不可能！我还没覆灭宋武朝，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呼延觉目眦欲裂，顾不得身体里肆虐的剑气，运起护体的功法。
“老子还有数万的士兵，还有大半个东疆！”
剑意越来越近，呼延觉引以为傲的体魄此时显得那么可笑。
护体的金光被轻易的撕碎。
“来人！来人给我挡住啊！”
他疯狂的向四周看去，但这被摧毁的山林里，除他以外哪还有一个活人。
遍地是碎裂的尸体，血泊将大地染成红色。
“若不是，若不是，我受了重伤！”
一生高傲的眼里，此刻第一次明白了惶恐之意。
但他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去体会第二次了。
无匹的剑意洞穿了他的身体，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般倒飞出去！
里面的棉花、内絮散落了一地。
......
长空破晓，天空泛出鱼肚白。
树下。
“好熟悉的味道。”
“不过，怎么，还有血腥味，是不是，来姨妈了.....”
苏钰无意识的喃喃着。
这一声却是让抱着他的女人瞬间抬头，眼中的氤氲雾气化作了激动。
“没死，苏钰你没死！”
抚摸着他的皓腕颤抖。
“那就还有的救，有的救。”
朱瑛从怀里摸索半天，颤抖的拿出了一粒纸包着的药丸。
这是父亲留下的救命之药。
倘若她或者朱珞有一日身受重伤，只要不是断臂残躯，伤及要害，那么皆可救活。
至少也能吊起一口气。
“一定能活下来的，一定能活下来的！”
她想将药为苏钰喂下，可附近并没有清水。
“水、哪里有水。”
“来不及，来不及。”
女人想起身去寻找水，可那样太慢，说不定男人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看着苏钰苍白的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指尖将送进了嘴里，女人俯身。
两人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清凉的液体被送入了口中。
苏钰只感觉唇上一片湿热，水混着什么东西喂入了他的口中。
“我应该死了吧......”
“怎么还没结束轮回呢......”
苏钰挣扎的想要睁开眼，却只觉腹部一阵清凉，舒适的令他不自觉的发出声来。
但接下来就是剧烈的疼痛！
仿佛浑身每一块血肉被撕裂，然后又被暴力的重组，再撕裂！
不断的重复！
本来涣散的神智变得愈发清晰，疼痛的感觉也更加激烈！
“咳咳！”
鲜血从苏钰的嘴角溢出。
或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又或许是熟悉的味道。
苏钰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就是一张绝美的脸庞。
那脸上好看的眼眸落下泪水，滴到了他的脸上。
“你不要，咳咳，哭呀。”
苏钰慌了神，想要伸手去触摸，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身上撕心的疼痛，让他的脸更苍白几分。
“好，都听你的。”
女人握住了他的手，湿漉的睫毛沾染水渍。
你活着就好，只是，
话本的女主角要退场了。
泪水划过脖颈，她笑着问道。
“姨妈是什么意思呀。”
“咳咳。”
这不是装，是苏钰听到这两个字，真的咳嗽了两声。
“姨妈，姨妈，”
“你不要乱动，好好休息，慢慢说。”
看着苏钰慌张的模样，女人噗嗤的笑出声，眼里满是喜悦和开心。
他只能实话实说。
“姨妈，是我家乡用来形容，女人来月事的意思。”
“哦，可是我没来诶。”
女人狡黠的说道，松开了握住他的手，背在身后。
“那你为什么会联想到姨妈，快说。”
“我我，”
苏钰百口莫辩，却是看不到女人的手愈加惨白。
“那就是对我有非分之想，临死前想的都是我喽。”
“苏钰。”
女人低下头，青丝垂落，眼里是数不尽的娇羞。
温润的湿意自唇间蔓延到了心尖。
女人耳根羞红，撇过头。
“那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
幽幽的香气涌入鼻尖，苏钰一时还怔在了原地。
朱瑛怎么会这么温柔，甚至还......
吻了他。
苏钰还是忍住了心中悸动，回过了神。
“月色真美就是月亮真好看的意思。”
“不是，一定不是。”
“你在我耳边又说了一句月色真美，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笃定的说，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更渴望的得到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说，苏钰。”
女人轻启红唇，眼底希冀。
“我愿意嫁给你，你，愿意娶我么。”
你，愿意娶我么。
苏钰眼神闪烁，他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男人第一次问他时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苏钰这一生注定是要不断变强的。
一步一步踏上这个世界的顶端，在历史上留下他的印记，乃至改变历史。
说不准哪天就死在了变强的路上，死在了某个选项中。
这样的他，怎能给一个女人幸福呢。
尤其还是这样好的一个女人。
苏钰眼里露出不忍。
“我......”
“好啦，别说了。”
“我知道了。”
女人的指尖堵住苏钰的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答案。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打些清水来。”
她将男人轻轻的放在了地上，站起了身子，就要往之前路过的溪水处走去。
可还没走，就重心不稳，重重的摔了下去。
她挣扎还欲再起身，摸到了树木，浑身摇摇欲坠。
又倒在了地上。
而苏钰也在这时看清了女人的后背。
罗衣已然残破不堪。
洁白光滑的背上，满是伤痕和血迹。
“该死！”
苏钰双目欲裂。
一个从不修炼的女人，是怎么将他从数千异族的包围中带出来的。
他明明已经濒死，又是怎样恢复过来的。
看朱瑛的表情，朱珞虽然不在，那也一定是安全的。
一切疑问的答案。
那么之只能是女人用了朱家的不传之秘！
能让一个普通人拥有这么大的力量，要付出的代价苏钰简直无法想象！
是生命啊！
身上的疼痛在此刻仿佛消失，不断流淌的鲜血证明这是真实存在的。
苏钰凑到了女人的身边，握起了她手，只感觉冰冷一片。
“我没事，可能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就好啦。”
女人看出了苏钰的担心，用力的笑了笑，声音微弱。
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苍白的脸被完全抽去了血色。
她不想让他担心。
“还有救吧，一定还有救吧。”
“我把药吐出来，吐出来！”
男人的手在颤抖，眼中露出希望。
“别动啦，好好陪我一会。”
女人轻声说着，只有指尖能微微的动弹，挠了挠男人的手掌。
“好，我陪着你。”
“嗯。”
他贴到了女人的嘴边，感受着她的呼吸。
“噗嗤。”
女人清婉的脸上勾起的笑容。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苏钰，我真想听你说一声，你喜欢我。”
如水般的双眸再也无力支撑，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我这本话本，还是没有圆满的结尾啊。
“真想听你说，你想娶我......”
失去了生息。
和煦的微光穿过树林，斑点的温暖照在冰冷的大地上。
一切在冬日枯萎的仿佛在这一刻焕发了生机。
一颗普通的大树下。
男人抱着女人的身体，泪如雨下。
“朱瑛，月色真美的意思是。”
“我喜欢你，我爱你。”
“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休息了。”
“马上到新春了，我陪你去看灯花好不好。”
“好不好.......”
......
满是尸体血肉的林间。
或者说，一个仿佛被剑斩去一半，只剩下树干的林间。
数百名异族士兵翻身下马，在这一地尸体中不断的寻找着什么。
而在不远处。
几块血肉不断蠕动，连带着干涸的鲜血，缓缓的凝聚在了一起。
渐渐出现了人形。
他面容扭曲。
“无论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朱家余孽，我必杀之！”
一只乌鸦飞过，叼起一块还在蠕动的血肉，飞向了远方。
而那块肉，看上去，像是下体。
“艹！”
......
【宋武历675年初，你与异族死战不退，最后更是拼尽全力为朱瑛、朱珞斩开一条生路！】
【你身负重伤，濒死。】
【朱瑛使用朱家不传之秘，击杀了所有前来包围的异族，重创呼延觉。】
【你被朱瑛带走。】
【你被服下神秘药丸。】
【你的伤势得到恢复，你从濒死变成了重伤。】
【朱瑛因爆发后的代价发作，死在了你的怀里。】
黑暗中，轮回外看着一切的苏钰，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脑海里清晰的记忆，告诉他了全部的经过。
女人的死前的话语，一遍一遍的浮现在他的耳边。
一行血泪从脸上滑落。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
自己一直抱着游戏玩家的心态在进行轮回，纵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历史。
纵然也会为轮回中的一些人和事而触动。
但他从未认真的考虑过。
身在轮回中的人，也是他啊。
记忆、选择，一切都是共通的。
除了不是亲身进入，这和他有什么区别。
他总是抱着上帝视角，认为自己凌驾一切。
他能感受到喜怒哀乐，能感受到悲欢离合。
轮回中的记忆，他总是当作动画，下意识认为这些都和他不在一个世界，是过去是历史。
一切都和他无关。
怎么会没有关系。
那轮回里的就是他啊。
选择能够改变人生轨迹，但改变一个人，靠的是他自己啊。
无论苏钰怎么去想，轮回仍旧在继续。
【你将朱瑛埋在了山间。】
【等到春天，那应该是一处很美很美的地方。】
【你悲痛、自责，对异族和东亭侯的仇恨更深。】
【若是没有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剧。】
【你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掉他们！】
【你拖着重伤之躯，前往燕州。】
【并不断寻找着朱珞的踪迹。】
【你到达了一处村落，你找到了朱珞。】
苏钰站在一块山石上，向远处眺望。
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前方应该是一个村子。”
如果朱珞在等着他们，应该就是在这里吧。
苏钰眼里闪过一抹悲伤。
朱瑛也一定是想要去和妹妹汇合的吧。
因为自己，便停下了。
所以，按照去燕州的方向行进，应该就是朱珞所在的位置。
她还想见到姐姐最后一面，一定会在一个地方等着他们。
而这是这个方向见到的第一个村子。
......
村子看上去不远，但等苏钰到达，已然是夜幕降临。
几只黄狗慵懒的趴在地上。
看到有人前来，立刻吠叫，露出了凶猛的姿态。
“看来来的不是时候。”
苏钰闭上了眼，再睁开已是杀气四溢。
几只野狗瞬间瑟瑟发抖。
“苏钰！”
惊疑的声音传来，苏钰下意识的以为是朱瑛在叫他。
等他看过去。
原来是朱珞。
她蹲在村子大门的石头，惊疑不定的喊了一声。
“是我。”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苏钰，朱珞激动的站起身，大腿的酸麻不能让她立刻行动。
但下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眶红润。
“你没事的话，那姐姐，姐姐是不是。”
此时的朱珞浑身脏兮兮，黑发杂乱，身上了衣衫破损。
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来的乞丐。
这孩子，一定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吧。
“嗯，为了救我。”
朱珞压抑到现在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悲伤随着泪水落下，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嚎啕大哭。
苏钰沉默的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任由泪水打湿了肩膀。
“我会为她报仇的，为朱家报仇的。”
“那些渣滓，都要死。”
眼中冰冷的杀意倾泻而出。
朱珞抽泣了很久，眼泪似乎都哭到干涸。
苏钰就一直在夜中抱着她安慰着她。
她已经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一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朱珞抬起了头，红肿着眼眶，无助的抓住了苏钰的衣角。
“苏钰，泥灰抛下我吗。”
苏钰可以清晰感到衣角被拉扯的力道，可见女孩此刻有多无助。
她只剩下苏钰了。
他轻轻的摸了摸女孩的头，将杂乱的发丝一点点的理顺。
认真的看着她。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另外，以后叫我姐夫。”
“好，姐夫。”
“饿了没有，姐夫为你找个休息的地方。”
“好。”
两个人依靠着，身影在黑夜中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