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茜没有开口的这段时间，空气静谧的好像只能听见人心跳的声音。
乔莉紧闭着眼，身子却同样止不住的颤抖。
身后那些可憎的话语和尖锐的哭嚎声那样真切的刺破耳膜，仿佛就在一刀一刀的刮着她身上的血肉，令人感到折磨不堪。
可更令她恐惧的是，她怕会见到相同的东西......在她的白羽身上。
她怕，她会承受不起。
不知道忍受了多久，身后的人才伸过手来，再次拍上她的肩。
“莉莉。”
乔莉转过身，却看见她沾有泪痕的脸。
这是乔莉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在云茜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那张面孔没有一丝表情，麻木的仿佛没有生命的人偶。
但她却在流泪。
“我很想让你放心，但对不起，我想我现在需要离开了。”
云茜很想扯出一个笑来安慰乔莉，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收缩，她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乔莉知道云茜的想法，她只是被云茜的表情震了一下，随后就目送着云茜转身，一语不发的离开了这里。
她知道这是云茜留给她的时间。
现在，轮到她去面对了。
乔莉侧目去看自己的指尖，愕然发现那双手颤抖的几乎不敢去握一边的鼠标。
可她还是咬紧牙，深吸了一口气，找到了那个她所熟悉的编号。
映入眼帘的，是【繁育项目】。
云茜黯然离开了那间办公室，却怎么也挥不去刚才见到的画面。
所有的痛苦、哭喊、还有他逐渐蒙上阴影的脸。
在无数张猩红色的照片里，她无数次几乎以为他已经死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与她相见的。
她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条鱼在一瞬间就选择了她。
她的青染和她一样，彼此都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云茜忽然就知道了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她只是迈着步子，缓步走向乔莉安排给她的房间。
电梯升了好几分钟，云茜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直到她推开那扇门，终于在没有灯光的屋中，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茜茜~”
云茜听到他甜腻的嗓音，人鱼温热的呼吸就在耳侧。
她本想平静面对，却难以自控，下意识的抓紧了他拥在自己腰际的手。
青染察觉到了她怪异的情绪，他的人类抓着他的力道很大，甚至已经用力到发抖。
他本想开口询问，却在下一刻闻到了熟悉的血腥气。
几乎是毫不思考，人鱼就叹了口气，将那只紧抓着自己的手抬起，于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怎么又受伤了？”
云茜茫然的睁着眼睛，她本在尽力克制情绪，却仍在听到这他声音的瞬间哽咽。
他听到她说：“没有你疼。”
云茜总是不知道，自己的掌心早在刚才就因为过度用力而被指甲攥出了血色。
可她的人鱼，却总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会知道，她是哪里受了伤。
云茜转过身来，恍惚着去碰他的脸。
她想起刚才眼中所见的一切，想起他躺在手术台上痛苦的蠕动，血肉分离。
她当时想去触碰屏幕中的那个他，却终究只是无能为力。但现在，她能摸到一个完整的他。
“还好......”
还好，他在她的身边。
云茜在眼眶中、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拼凑起一个完好如初的青染，她一时间觉得自己该庆幸，却又痛苦的意识到自己终究无法去触碰当时的那个他。
身前的少女哭哭笑笑，像是个陷入癔症的疯子。
青染怔然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却忽然被她圈住了腰。
她抱得很紧，就像是怕他消失了一样。
青染在怔然中回应了这个拥抱，他只需要稍微弯下腰，就足以将整个她圈进怀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自己正被这个人的体温烫到，像是飞蛾拥入了一团火。
“我的小哭包，又被什么人欺负了吗？”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询问。
云茜感觉得到，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云茜却只是抱得更紧，紧到她呼吸困难，才终于在他们紧贴的肌肤上，感受到从他胸腔中传递过来的声响。
一声一声，跳动不止，宛如新生。
那是他的心脏，是他存在的证明。
还在。
“青染......”她很想问他，声音却几次梗在喉头，迟迟说不出口。
“嗯，我在。”
直到他应声，才有了让她张口的勇气。
“青染。”
“我是......从乔莉那边过来的。”
“嗯。”他回应。
“你知道的，我们看过什么。”
这次，云茜却没有等来他的回答。
她只是在静谧之中，察觉到他骤然加重了力道的臂膀。
人鱼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云茜等了很久，才在黑暗中等到他夹带着哭腔的声音。
“不要扔掉我......茜茜......”
他知道他很狼狈，但请不要扔掉他。
他会疯的。
“先松开我，青染。”
她察觉到他骤然一顿的身体，像是受了惊的猫。可他还是照做了，在松开的同时，云茜借着月光看见了他被泪水浸湿的脸。
他几乎是祈求一样的向她开口：“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云茜则伸手去抹他眼下的水痕，在他近乎崩溃的视线中吻他的眼睫。
他听到她问：“还疼吗？”
“抱歉，是我来的太迟了。”
青染忽然就觉得自己已经从头到尾，都成了这个人类的俘虏。
他想起在洞穴里见到的那一方星火，而此刻，这个人就是他一切的璀璨。
人鱼的泪像是决了堤，他哭着去握云茜停留在他侧脸的手，又近乎渴求一般的去寻她的唇。
“不要嫌弃我......茜茜......”
“求你，别嫌弃我......”
泪水的咸涩滑入口中，云茜在喘息的空档回了话。
“别做梦了，傻鱼。”
“恐怕直到有天回归泥土，我们也再分不开了。”
他们在月光找不到的阴影中唇齿相连，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丝线，再也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