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茜回到房间，却没有带上房门。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对于某条鱼来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看她睡觉……简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房门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形同虚设。
况且，现在的她......求之不得。
对于云茜来说，失了记忆的鱼比起从前显然腼腆了许多，至少整整一个下午，他都给足了云茜去处理事情的空闲时间。
云茜倒也不心急，她也给足了青染重新接受和熟悉眼前一切环境的时间，还借着这段空闲火速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把老爷子和宋菁那边的事情做了最好的安排。
她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不管他是否愿意找回过去，她都奉陪。
繁杂的事务不知不觉间消磨了云茜的时间，自从有了青染之后，她似乎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与他仅有一墙之隔却独自一人的情景了。
恍惚间，她竟然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落地窗开了一条缝，与窗外的一大片阳台相连，将傍晚的一缕走失的风放了进来。
云茜席地坐在地毯上，伏身于身前的矮桌。
她怔神去看窗外的景色，能看见一大片深蓝色的海，卷着浪花，好像让这缕吹着她的风也有了形状。
火红色的云交相缠绕，让她误以为是在交颈相缠的恋人。
此时的她忽然就意识到，原来悄悄已经迎来了秋天。
她在春天不经意带回了一条鱼，转眼就要同他共度深秋。
她以前从没觉得，她的季节也能过得这样鲜明。
又或者说，她所有有关于季节的记忆，都是因为与一条人鱼有关，才得以被她铭记。
身后悄悄探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从身后圈住了她的肩。
云茜笑着抬头，与弯下腰腹的他四目相对，呼吸碰撞。
青染在最后一抹日光消匿之前找到了她，他从身后拥她，低首看见一双倒映着自己的眼。
接着，他就低首吻她。
一切都像是自然而然，像是他的身体早就已经渴望了许久。
云茜感受到他清浅的吻，不似从前那样横冲直撞，却同样炽热。
结束时，她就笑的更甚，直直将自己窝在他的怀里，抬起一只手去勾他的脖子。
“你倒是自觉，真自己找上来了。”
“你不希望我来吗？”
云茜侧首亲他的脸，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不，我求之不得。”
人鱼眼睫颤动起来，仿佛在那眉眼里看到万千汹涌的爱意，直白的对着自己倾泻而来。
在这个人身边，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个坚定不移的选择。
心口震动，从开始，到未来。
他的爱，从不曾改变。
青染默默无声的拥着她，将云茜整个抱进怀里，圈在他的尾巴弯里。
他得寸进尺，像是护食的犬。
但他的人类从不排斥。
云茜只是笑着将自己交给他，靠在他的心尖处，静静看窗外的光影逐渐被黑夜笼罩。
人鱼下意识就觉得，他的到来就像是吞噬了光的暗，而她却全盘接受，全心全意的将自己整个投入黑暗。
毫无犹豫。
她的光影好像已经被他吞噬，但当云茜抬手，与他冰冷的手掌十指相扣之时，那样的温暖却又令他痴迷又恍惚。
“你比平时还要冰人。”云茜摩挲着他的手指，“我是不是该给温房提点温了，毕竟确实已经秋天了。”
指尖的触感酥麻，青染怔神片刻，只是下意识的搂紧了她的腰：“没有，我只是......有你就够了。”
云茜却点他的鼻尖:“傻鱼，我可不想成天抱着一条冷冻鱼睡觉。”
“别当我不知道，太冷了，你不就成天迟钝的不想动弹了吗？热一点，我暖起来......也方便。”
青染噤了声，云茜半晌才感到他靠着自己的肩颈轻轻点头。
是青染没有告诉云茜，实际上他早就习惯了冰冷的水温。在他现存的记忆里，在她蓦然闯入他的生命之前，他已经被浸泡至刺骨的水中不知几何。
可他没有说，只是默默将头依恋的蹭近她的颈间。
“嗯，我怕冷，很怕。”
其实无所谓，但有她在，他就觉得自己是应该怕的。
不管是一切能伤害到他的东西，还是那个不能陪她走下去的可能性。
人鱼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的自己会那样执着于延长寿命。
此前他不曾想过，自己的恋人会是人类，他的另一半，人生似乎比他要长出很多。
他意识到，他只想陪她更长时间。
很长很长，长到足以占据她的余生。
“明天……会开始实验吗？”他轻声问。
云茜紧了紧指尖，半晌后拉起他的手，在恋人的骨节落下轻吻。
“现在的你是不是很怕？如果没做好准备，我陪你等，等你决定好了，我们再做打算。”
“不管怎么样，对我最重要的都是你，青染。”
她的声音柔的像是摸不到的风，每个字都在轻抚他残破的一切。
云茜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在补全他的缺角。
“不。”他摇头，拉着云茜转过身来，让她
正对着他，撒娇一样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云茜抱住他，接着，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我怕，但只要你陪我。”
他信任她，本能且无条件的信任她。
云茜垂下眼睫，也默默拥紧了他，像是给了他一湾归港。
“青染，也许你现在还想不起来。”
她开口，体温透过相触的肌肤毫无保留的交付于他。
“但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再孤身一人。”
人鱼依恋的贴近她，却仿佛无论如何都不够。
青染知道，只此一人，是沉沦，也是归属。
他的灵魂在向她俯首称臣。
秋夜的风有些凉，云茜被人鱼的鱼尾圈住，看着夜色，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发烫，炙热又心安。
良久，她重新蜷缩进他的臂弯，在黑暗中亲吻他的锁骨，轻声发笑。
“鱼先生，我们重新认识吧，重新创造一些值得被你记住的东西。”
“就从明天开始，去看秋天。”
她要弥补自己的四季，连带着他的一起。
去过属于他们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