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海陨座,也就是纪元和面前的澹台轭。西窗月认识的天语·更梦蝶,以及最后的类神嫄,乃是当初一齐来到苦境,同进退的三位宇外群雄。
而除了他们三个,应当还有一位天始地终,如今未闻音讯。但从今日所见所闻,纪元和不难猜想,澹台轭势必与类神嫄相处得不太愉快。
“你与类神嫄的关系有变化?”
“毫无疑问,冥河之母当初是被天宪所杀。但天宪最大的弱点,就是祂不擅长思考,不懂得斩尽杀绝。”
此刻回想起昔日天宪神威,澹台轭自己都仍心有余悸,看着纪元和的眼神都流露出三分危险,顾左右而言他起来:“可惜,我等宇外群雄本无实体,更兼具特殊保命手段。而昔日血鲲崙留下的温床,能给类神嫄提供最多的滋养。祂们都是水生,类神嫄逃离故地,远遁于此,应当不至让你感到不可置信?”
“血鲲崙这种星空巨兽……水生,就当你说的对吧。”
现在两人谈天说地,丝毫不会给人一种立场敌对的感觉,反倒尽显融洽。
不过,纪元和也不会天真到认为,澹台轭知无不言,乃是真的发了善心:“祂对南域有威胁?”
“该说是南域。”
澹台轭图穷匕见:“类神嫄昔日连我等盟友的星源都想要独吞,何况神秘多变的地究?”
“那这些地究内的人……”
“他们可以与外部接触。”
不算是什么难以调查的情报,澹台轭尽量坦荡:“若不是能够与外界来往,你们又怎么会急赴南域?而若非能与外界往来,上官争先又怎会与你冲突?”
“这?!”
假如地究内诞生的生灵,能够与外界接触。
那那些过往的死者……纪元和悚然一惊,不可置信地说:“除了没有肉身,他们都能算作是真的?”
“老夫不能保证。”
澹台轭目光一转,说:“不过照今日所见,目前活动在地究之内的,依旧是昔日南域方圆的生灵,并不会将更远的存在重新拟人幻化降生。”
“那也很了不起了……”
纪元和低下眉头,顿时陷入了深思。
这样一来,不管有没有鹿巾这个人。
至少涤瑕快剑昔日跟舒龙琴狐是好友,不怪舒龙琴狐迟迟没有切实的讯息,八成是苦于不知该怎样着手处理这些纠葛,因而只把“麒麟阁”这关键的三个字,转告了西窗月知情。
现在既弄清楚了南域的变化,纪元和思索一番,不再提这一茬,声音严肃地问道:“那么,三锡公找上我这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又存着什么打算?”
“老夫明了,天宪神国内,有远距传音之法。因此与你交涉,等同与西窗月联络。”
倒是并不隐藏真正想交流的对象,澹台轭开门见山地说道:“如伱所见,地究内复生的南域众生,都有着他们自身的行事理念,并非幻觉死物。因此,老夫认为,要找到地究的核心,势必也与这芸芸众生有关。”
“跟他们有关……”
纪元和霍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清楚了澹台轭不以暴力强取的理由:“他们看似心坠黑暗邪道,却不代表你三锡公你以夺取尊位,就能找到地究。”
“一旦错手杀人,更有可能错失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纪元和彻底弄明白当下究竟是怎样的情况——简而言之,所有人都对地究垂涎三尺,但却摸不到地究的本体。
而澹台轭、魔始以及类神嫄三方,虽然都是邪魔歪道,在不触及彼此利益的前提下,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合作。
但是前不久地究的凭空出现,却打乱了澹台轭与旁人的合作基础。
可真要攫取地究这一罕见的巨大利益,任谁都不会做出退让!
明白了这一点,纪元和咳了一声,说道:“咱们之间似乎没有合作的基础?”
“最终地究现世之时,合该各凭本事。”
澹台轭丝毫不避讳可能的“拆伙”,言简意赅地保持了三分克制:“但在地究出现之前,夫朽希望与你们保持一定的合作。”
“为什么?”
纪元和满心不解道:“若论硬实力,除了类神嫄不知深浅。在地究的影响下,目前应以你为最。你有什么必要非得与我们合作?”
“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谁又告诉过你,地究之内的生灵,就对地究毫无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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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轭是五玑之首不错,却不代表其他三个人,就对外界的变化全无反应。
其中,涤瑕快剑则十分仇视类神嫄,不知是否是曾经被血鲲崙、皇鳞所掌管的鳞族坑害的缘故,恨屋及乌要斩尽死亡三角洲中的海生命,出剑异常狠辣。
而医鬼明河影则有些诡异。
千年前,她为医治心爱之人的命,不惜委生黑暗中的幽玄虚渊,背叛同志。
如今重新在地究中出现,她竟光明正大用着医鬼的名号以及邪术,给许多南域“生灵”行医问药。
如果说这两个人有些异常,那最后一位北冥风举,则更是有些无从揣测深浅,连澹台轭都不愿与之过多接触。
“北冥风举……风涛十二楼的楼主?”
送走了澹台轭,剑说侠喻对他最后的警告,仍旧有些困惑:“我听琴狐提起过这个人,生前乃是鹿巾的挚友,交情甚至还要好过琴狐。老东西该不会是心存歹念,想要在你与他接触前挑拨关系?”
“不……”
看着茶水冷去,纪元和倒是明白北冥风举这个人危险在什么地方,“你不了解北冥风举这个人。他曾经被皇鳞占据过肉身,像是玩具一般摆弄,用来坑害鹿狐双骄……我不知道千年前具体是怎样一回事,但北冥风举死的很早,谁都不清楚现在地究里面出现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不论是何时何地,众人对北冥风举的评价,都是嫉恶如仇之人。”
剑说侠喻道:“你要知道,北冥风举瘫痪前,可是罪人岛司掌罪人刑罚的狱司命。若非惨亏于玉佛爷,也不至落下半身残疾。”
“不,这些我都清楚。”
纪元和迟疑说:“我担心的是……万一皇鳞跟魔始一样,他会不会是皇鳞灵识的寄体?”
“啊?!”
剑说侠喻呆了一下道:“你担心北冥风举在跟玉佛爷唱双簧?”
“不太确定。”
就在纪元和心中疑问悬而不决之刻,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天巨响,陡从南域边城传来。与此同时,一股浩荡水汽似从九幽逆冲而上,直取城中生灵。
“澹台轭,背弃同修之情,你实是不该啊!”
“类神嫄,你既称呼老朽苦境之名,谅来也是放弃虚与委蛇……”
大正之剑光辉璀璨,倏然矗空光照十里,一剑斩断迷离水波,澹台轭一抚长须凭空而立,背后则是躲过一劫的“众生”欢呼。
“如此,或许老朽更该称呼你——望君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