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机的是个小分头,平眉细目,很典型的老秦人,却有个类似公公的大号,叫景安,一听就是小安子,景公公的干活。这家伙穿着四个兜的蓝布工作服,黑色老头鞋,斜挎着一个洗的发白的书包,怎么看怎么象一个下岗工人,一张嘴一口老秦腔法语,听着有如天雷滚滚,让人怀疑这家伙的法语是不是化学老师教的,分子式配得太过匪夷所思了吧!龙泉刚才还在抱怨圆规的大舌头,这下终于明白什么叫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还好还好,他跟公公不用说法语,说的是原汁原味的秦腔,姑且当听地方戏好了,要头痛就留着圆规头痛吧!
公公的秦腔法语听得大家拿的客人们一头雾水,他们惊讶地发现法语方言并不为他们所独有,在大洋彼岸还有一种更独特的方言,他们纷纷把目光转向了龙泉,万分期待他翻译翻译,可问题是公公说秦腔他听得懂,公公说法语他一句也听不懂啊!难得公公脸不红、气不喘,依然有板有眼地唱着他古老的秦腔,龙泉真是服了这个皮厚的家伙,估计他的脸皮比他介绍的西安古城墙要厚得多,反正是看不出一丝一毫惭愧的神色,大有说华夏特色法兰西语的自豪感!
人至贱则无敌,面对这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家伙,龙泉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看着圆规的脸色慢慢晴转多云,他急中生智,劈手夺过公公的麦克风,拍拍他的肩膀说:“老景啊,你看你也说一路了,先别忙,领队有话问你呢。”还别说,大家拿人懒懒散散,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和组织纪律,但特别讲究秩序,尊重他人,极少打断别人的说话,圆规好不容易等来发音的机会,自然狂问一通十万个为什么,这下轮到公公瞎眼了,他老人家对这种饶舌法语是半句也没听懂,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龙泉以手支额,捂着嘴巴不敢笑:“好嘛,水兵对水手,大家水汪汪,好一个水货法语对对碰!”
龙泉适时敲了敲麦克风,吸引了客人们的注意力,不着痕迹地回答了圆规的问题,眼角瞥了一下一脸尴尬的公公,心想:“与其给这老小子当翻译,还不如自己唱独角戏。”于是旁征博引,妙语连珠,一通解说下来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诚然,西安他来过,风景名胜他很熟悉,历史掌故也是他强项,讲起来一溜一溜的,讲得眉飞色舞,客人听着倒是高兴了。然而,全陪的任务通常只是各地之间的联络,落地以后就是地陪的事了,这种反客为主的做法太拉仇恨了,明明白白地打公公的脸,剃了人家眼眉。
公公的脸色好比《智取威虎山》杨子荣的那句切口,刚才是脸红什么?精神焕发;现在就是怎么又黄啦?防冻涂的蜡!也是这小子年轻气盛,本来他替公公解了围,公公应该感激他的,错就错在他太主动了,等公公有求于他的时候他再出手,那就叫江湖救急,然后见好就收,面子里子都有了,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这下可好,一世人打两世工,又没有人给他发两份工资,吃力不讨好,还把同行得罪了,烦恼皆因强出头,做人还是要低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