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笑对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感到不真实。
他曾在几十家商场的店铺前蹲守，只为得到最真实的人流数据，确定实体店铺的选址。
在烈日底下发传单，厚着脸皮求路人扫码填写问卷调查，针对盲盒的受众群体制定营销方针。
还亲自到几家工厂，里里外外地检查厂家的生产资质，环保标准，为一个个细枝末节的条款争得面红耳赤，才签署代工协议。
在他忙着这些事的时候，刘念薇却在跟这个男演员演吻戏，跟那个有钱人喝酒。
曾经那个受委屈以后会扑进他怀里哭诉，把他当成唯一依靠的女孩。
现在却说不认识自己。
他发现杯里的酒空了，茫然地朝雁殊看去。
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也很低落。
对于跟卓谦的合作，他突然产生强烈的怀疑。
他站起来，说：“卓老师，这地方是您为她过生日特地定的，现在她已经来了，我跟小雁看来不方便继续待着了。”
雁殊也跟着站起来。
卓谦说：“小潘，你这个姐姐当得真是不地道。妹妹在这里过生日，你怎么说走就走？”
刘念薇已经开始喝第三杯酒了，不自然的红晕灼烧着脸颊，纤细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雁殊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生气归生气，还是忍不住担心。
“小薇，你如果还当我是姐姐，就别喝了。”
刘念薇像是没听见。
雁殊头疼地对许一笑说：“你说句话，劝劝她呀。”
许一笑冷笑道：“我又不认识她，劝她干什么？”
他的话显然又刺激到了刘念薇。
她一口气喝完四杯，眼神浑浊地盯着他，然后向卓谦低下头。
“卓老师，道歉的话我也说了，酒也喝了。您还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呢？”
卓谦挪了一下座位，说：“我最欣赏态度端正的年轻人，怎么会生气？过来坐吧，吃点东西。今天是你生日，开心点。”
刘念薇颤颤巍巍地走近他，看着满桌子精致的菜肴，捂着嘴巴一阵反胃。
许一笑下意识地想上前扶她。
“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她低着头冲了出去。
雁殊跟到门口，回头对许一笑说。
“我去看看她，你跟卓……卓先生好好道别，晚上不谈了，我们早点回去。”
到了卫生间，刘念薇双手撑在洗手盆边缘，吐得撕心裂肺的。
雁殊站在她旁边，打量了一眼她脚上十公分的高跟鞋。
“小黑，帮我兑换一份解酒药吧。”
【截至目前，月光值100分，黑血值74分。】
【累计积分75分。】
【扣除1积分兑换解酒药后，积分余额为74分。】
【请于西服外套左侧口袋查收解酒药。】
雁殊把解酒药递给刘念薇。
“小薇，吃一粒这个，会好受点。”
刘念薇含混地说了句什么，继续呕吐着。
雁殊问：“你说什么？”
刘念薇使劲冲掉嘴巴里的酸味。
抬起通红的双眼，说：“你看我的笑话，是不是特别开心？”
雁殊撇撇嘴，准备把解酒药揣回口袋。“你不要就算了。”
刘念薇一把伸手抢过，囫囵地吞下。
捂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
突然紧张地问：“你这是给一笑哥准备的吗？”
雁殊一阵无语，“不是。”
“那就好……刚才我喝酒的时候，看到他也喝了不少。”
“他听到你说不认识他，心里不好受。”
刘念薇苦笑，“今天到现在，他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跟我说过。”
“你跟他的事，我不管。你跟我说说，你今晚除了向卓谦道歉，还想干什么？”
刘念薇露出厌恶的表情，随即把头别到一边。
雁殊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这是几个意思？明明不喜欢卓谦，还要低声下气给他道歉，难道等下还要跑他家过夜吗？你做这么违心的事，对得起你自己吗？”
包厢内，卓谦挽留着许一笑。
“今天我们都是朋友，留下来陪她一起过生日吧，你们是同龄人，共同话题也多。”
许一笑从手提包里取出准备了很久的方案书、效果图、草拟合同。
失望地翻了一遍，又装回去。
“我能冒昧问一下，您跟那个女生是什么关系吗？”
卓谦淡淡地说：“就是普通的朋友。我看她很有潜力，想帮帮她。”
许一笑偏着头，又问：“为什么她会说，小雁欺负她呢？”
“小潘身体的情况，我都听说了。念薇被他们家领养，不就是为了……”
许一笑打断道：“您知道小雁现在的身体为什么那么差吗？”
“因为做项目太拼了？”
“因为她不要小薇捐献的骨髓。如果她愿意接受手术，身体会好很多。”
卓谦抬了抬眉：“为什么不接受手术？”
“很难理解吗？她想做个好姐姐，让小薇做捐献骨髓，会留下难看的疤，影响她演戏。您总说她功利心太强，其实她只是……想在自己倒下前，看到记忆之书成为一个得到认可的品牌。”
卓谦露出思索的表情：“你和念薇……早就认识了吧？”
雁殊牵着刘念薇回到包厢，把她护在身后。
“许一笑，你拿这张卡去结账吧，晚上这顿饭算我给小薇庆祝生日的。你结完账，直接送她回公寓。”
许一笑醉眼朦胧地看着她：“我又不认识什么小薇……”
雁殊板起脸：“老板的话不听了是吧？”
许一笑耸了耸肩，问：“那你呢？”
“我跟卓先生再讨论点事。”
“讨论什么事还不让我参与？”
雁殊耐心地说：“不是不让你参与，是送小薇安全回去更重要。”
许一笑慢慢走向刘念薇，盯着她精致的高跟鞋，视线向上。
皱了皱眉，说：“走吧。”
雁殊又喊住他：“如果小薇少一根头发，我就辞掉你。”
“你上次说这种话，结果自己……”
许一笑对上刘念薇小鹿般无辜的双眼，胸口漫开一阵酸楚，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在餐厅前拦下一辆出租车。
绅士地帮她开门，掏出钱包找现金。
刘念薇意识到，他不打算坐上车。
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喝了那么多酒，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坐车？”
许一笑说：“我们又不认识，你放心让我送你？”
刘念薇啜泣起来：“你不要我了！”
司机回头不耐烦地问：“老弟，你上不上车啊？”
许一笑看着刘念薇那副半醉不醒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最后还是选择，坐上副驾驶座。
包厢内，卓谦收起笑脸，对雁殊说。
“你带走我的朋友，还把我等了一个月的账给结了，是不是有点不给我面子？”
雁殊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视线。
“我有时候真是很不理解您这种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吧，干的事又比谁都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