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狄花洲，望舒客栈顶层。
一尊香炉立于木板上，上方不断飘出细密的烟雾。
魈斜坐在围栏上，神色平静的看着香炉。
在他的腰间，也悬挂着一尊小巧精致的香炉。
这乃是古籍上记载的托梦神通的准备工作——当然，若是你灵魂强悍到一定程度，不需要用香炉定位，也就不用准备这些程序。
“他怎么还没睡着。”魈手指轻敲，目光看向璃月港的方向。
他从自己侍奉的神灵那里得知了那晚事情的经过，打算亲自和那位叶姓青年道声谢。
至于那位风神，据说已经返回蒙德了。
以业障之身直接前往璃月港寻人，显然不妥。所以他才准备了这些器具用以施展神通。
值得一提的是，用以定位的道具，是那位叶初的贴身衣物——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岩之魔神提供的。
说起来，魈本来是打算在天衡山一带进行仪式的。
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岩之魔神说：
【那位青年灵魂异常强大，只要开始仪式，即便你远在狄花洲亦能发现，不必顾忌太多。】
他信了。
可问题是，香炉始终无法准确定位到那位青年的梦境。
衣物和姓名应当是没错，仪式器具准备齐全，自己的仙力也十分充沛。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对方还没睡觉。
魈也不着急，只是习惯性地叹了口气，金眸眺望向下方那看了百余年的风景。
风声吹动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山清水秀，此间是沙沙作响的狄草和蛙声和鸣之地，也是古代无数侠客的安息之所。
若是有妖邪出现，魈不介意先超度它们，再入梦感谢青年。
入梦说些什么好呢？
魈边巡视着下方的土地，边认真思索起来。
所幸，这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那位已经逝去，有着怒焰一般头发的火鼠大将，曾经教过他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
璃月港内，六尺巷里。
叶初感觉自己都能听到心跳的扑通声，他有些僵硬的露出笑容，轻声道：
“凝光，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情和你说。”凝光面带微笑，声音如一阵春风，“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咳，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叶初声音亲切，但身体却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
“并非如此，只是结束了手上动作，忽然就想和朋友说些闲话了。”
“这样啊......”
“嗯。”凝光按住胸口，米色风衣勾勒出胸部的饱满曲线，“外面这么冷，你还不请我进去，要是换做平时，我一定在心里给你扣分。”
“......凝光啊，今天晚上夜色这么好，我们却在院子谈事，岂不是浪费了？不如一道去港口散散步，赏赏月也是好的。”叶初不动声色地说。
形状接近满月的月亮挂在高天之上，清冷皎洁，夜晚的秋风吹过此时的璃月，风景美得不可方物。
“赏月吗？也不是......”凝光刚想笑着答应下来，但话刚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见她眉头轻挑，叶初的心脏也跟着狂跳。
“怎么了？”他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问。
“我能进去坐坐吗？”凝光微笑着说。
她上前几步，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凝视着叶初。
“......请进。”叶初让开位置，凝光深深看了他一眼，优雅地走进庭院。
“港口太冷了，我刚打算改口让你进来。”叶初关上大门。
凝光没说话，也没理他，径直走进里屋，坐到椅子上。
叶初紧随其后，从桌子上给她拿起一杯凉红茶，自己则坐在另一边，拿起杯子喝了几口。
杯子上原先干燥平整，但他的手却一片潮湿。
凝光似乎刚在群玉阁洗完了澡，盘起的头发散发着香气，垂下的发丝此刻停留在肩上，衣领处露出的雪白脖颈富有光泽，让人心痒。
近距离仔细这么一看，更觉得她雍容华贵。
“【肤如凝脂，手如柔荑；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等用词我只在书上见到过。”
顿了顿，叶初感慨道：
“可此时凝光小姐，完美符合这些词藻，以后若是再提起这个说法，我脑子里一定先出现此时此刻的凝光小姐。”
这要是放在以前，凝光会眉目含笑，柔声回赞两句，或是说些谦虚感谢的话。但她现在却是一言不发。
她喝了两口凉红茶，放下杯子，声音冷了许多：
“我可没见你这么紧张，到底做了什么事？是触犯了某条不可容忍的法令，还是有什么大事要请求我？”
言语虽然冷峭，但凝光心中却是想着如何帮到他。
在她看来，连叶初都没法解决，那问题的严重程度，显然极为恐怖。
“都不是。”叶初连坐姿都端庄起来，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都不是？你今晚表现得这么异常，要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没法说服我的。
“你若是真有难处，便不要藏掖，趁现在告诉我......我好歹也是璃月七星，多少能帮到你一些。”
说完这些，凝光停顿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往事，又沉声道：
“除我以外，不要寄托希望给那些外人，今天你如日中天，他们嘴上便都是佩服你，但你若真是遇到困难，他们就算不随风倒，也绝对不会站在你这边。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还是利益至上，对别人，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叶初原先以为她察觉到异常后，会说些警告，或者逼问的话，但听了一会，才发现并非那般。
她此刻的态度，此刻的言论，都是站在他朋友的角度来考虑。
小题大做？不不不。
这个女人，此时此刻，是真的觉得他遇到了困难，需要自己的帮助。
叶初的神情有些动容，在秋季的夜晚，他心底涌现出一股暖流。
凝光见他默不吭声，脸上冷冰冰的表情缓和了几分，继续道：
“你别不当回事，强大如岩王帝君，纵横魔神战争，也无法不依靠契约去相信别人，更别说我们了。
“我现在需要你相信我，人心险恶，除了我以外，你对谁都要多个心眼。
“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趁着我还在你身边，如实告诉我，连你都觉得棘手，那一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我们现在就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叶初沉默地听着，频频点头。
他看着凝光，在肩头上白色发丝的衬托下，那华贵的脸颊显得越发好看。